片刻後他敲敲身旁的門,叫出了孫常祠。
孫常祠匆匆洗了手擦着水迎過來,看看左看看右,疑惑的“啊”了聲。
“送周媛回家。”江襲說。
孫常祠看了眼門口的周媛,小姑娘原本正打量着江襲,聽了江襲的話一時間視線微轉,落在孫常祠身上。
孫常祠想起他那個嬌蠻的表妹,笑着把紙巾團成球往垃圾桶一丢,“好。”
程心悠站在樓梯上沒動,看着孫常祠進屋穿好外套,臨到兩人要走時突然開了口。
“常祠哥。”程心悠說,“你走周媛前面。”
孫常祠腳步停住——他原本正跟在周媛身後,聞言下意識轉過頭去看江襲。
江襲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沖孫常祠微微點頭,“按心悠說的走。”
還沒來得及下樓梯的周媛仰起臉,和正往下看的程心悠對視。
兩雙黑黝黝的眼隔着距離對在一起,周媛笑起來,和程心悠擺手。
“明天見,”程心悠扶住了樓梯邊沿的護欄,指尖摁在冰涼的欄杆上,用力的泛起片兒白,“媛媛。”
“明天見。”周媛笑着把手揣進兜裡,給孫常祠讓開了路。
孫常祠走到周媛身前,先一步下樓。
程心悠彎下脖子,盯着他們兩個的身影在樓梯盤旋向下的間隙裡越來越小,最後消失。
再擡頭,江襲已經掩上了門。
程心悠盯着那扇門許久,就在将要離開時門突然被打開,裴素懷裡抱着花蜜,迎着程心悠的目光走上樓梯。
“你忘了它。”裴素說。
程心悠摸了摸貓,在轉身回去之前裴素先她一步下樓,回到了江襲的公寓。
程心悠嗤笑了下:“素素姐,我不吃人,不用跑那麼急。”
裴素大步流星回了房間,頭都沒回。
門再次被關上,程心悠沒再逗留,轉身回了房間。
小區裡的路燈閃個不停,老化的鎢絲不堪重負,終于燒斷。
這棟老小區不知道是學校的家屬院還建造時恰巧毗鄰學校後山,小區内的綠化好得過分,奇形怪狀的樹比比皆是。
從他們居住的居民樓到小區門口有個很大的坡,閻壑感慨過其陡峭程度冬天将是滑雪人的天堂,普通人的死亡路面。
坡是擡高的公寓樓隔斷層,下坡時旁邊有個高台,台下的深坑裡就是别的幾棟公寓樓,綠化帶裡種着造型詭谲的樹和及腰高的雜草。
孫常祠總覺得這裡陰森。
下坡時的路因為光線太暗隻能緩慢往下走,孫常祠按程心悠說的始終走在周媛身前,又在聽到她低低的吸氣聲時回頭。
周媛不知怎麼的就摔在了地上,秀氣的眉頭皺起,正在試圖自己站起來。
孫常祠把她拉起來,隔着衣料單手扶着周媛的手腕,“還能走嗎。”
周媛活動了一下腳腕:“沒事。”
孫常祠松開了手。
周媛把手重新插回兜裡,和孫常祠肩并肩往坡下走。
樹影扭成詭谲的模樣,昏暗的路燈照亮的範圍有限,周媛打了個哈欠,戳了戳孫常祠的背。
“常祠哥。”周媛喊他,“我就跟着心悠一起這麼喊你了。”
孫常祠轉過頭:“好。怎麼了?”
周媛對他笑,甩了甩剛才扭到的腳腕,“沒什麼,就是想跟你說一說如果你之後還要送人回家的話,并肩或者走在前面,”
“總之不要走在人家後面。”
孫常祠微愣。
這是什麼,npc的提示?
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其中是否包含了重要的提示信息,大腦已經先一步給了他另一個問題的答案。
——他終于想起這張臉哪裡眼熟。
昏暗的光線微微晃動時,所有的細節在他大腦裡畢露無疑。
這張臉大體的輪廓走向,和在那層薄膜裡五官被擠壓在膜上作勢攀爬的屍體,一模一樣。
周媛還在沖他笑,孫常祠卻沒心情像在餐桌上時再逗她玩兒。
“走吧。”短暫的沉默後孫常祠開口,“明天不是工作日?”
坡還剩最後一段,在他們尚未來得及再往前走時,有細碎的聲音落在孫常祠耳畔。
不是枯枝被踩斷,也不是不慎摔落了東西的脆響,而是極力壓抑,卻依舊急促的呼吸聲。
雖然清淺,依然存在。
孫常祠蓦然轉身:“誰!”
沒人出來。
周媛站在原地,指尖勾了勾側頰,漂亮的臉上是滿不在乎的表情。
“走吧常祠哥。”周媛說,“明天是工作日呢。”
“跟着咱們的那個人不用管他。”周媛笑起來,“先送我回家吧,我不敢自己走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