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她冷漠的眼神。他要孟長盈像他一樣。
不日,永甯寺作佛事法會。先帝禮佛,萬俟望便也露了個面。
回來時一身的香燭味道,他面上常帶着的笑都淡了幾分,一進紫宸殿,直接便道:“備湯,朕要沐浴。”
德福立馬吩咐下去,再小心地伺候萬俟望換衣,禀報道:“陛下,崔大人方才還問,後晌的法會陛下還去嗎?”
“不去,”萬俟望皺眉,難掩嫌惡,語氣輕蔑,“若當真拜一拜佛,便能心想事成,那還要朕做什麼?”
德福眼皮一跳,躬身弱聲道:“陛下說的是,求神拜佛,不如來求陛下。”
萬俟望不在意這份恭維。
越是亂世兇年,信佛的人越多,那是因為人們太過無能。
他們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改變痛苦的人生,無法得到想要的一切,才去向一個虛無缥缈的存在祈求一根無用的救命稻草。
萬俟望如今得到的一切,未來将會得到的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用鮮血和汗水換來的。
什麼求佛拜佛,不過是懦夫所為。
他藐視佛。
萬俟望泡在青玉湯池中,熱汽袅袅遮掩在眼前,叫他想起亭中孟長盈面上那方朦胧羅帕。
他不自覺笑了,但很快,笑意淡下來。
“拿酒來,”他突然傳令,頓了下,鋒利眉眼打濕後更為攝人心魄,“最烈的酒。”
長信宮。
孟長盈正提筆畫圖,對照着地形輿圖。
月台在旁為她打扇磨墨。
窗戶開着,日光斜斜打進來,周遭安靜,偶有鳥雀鳴叫。
忽然,安靜中響起些混亂聲響。
孟長盈不甚在意。但過了會,動靜越來越大,像是動起了手。
孟長盈毛筆停下,目光看向窗外。
月台立時放下小扇,快步向外走去:“我去瞧瞧,外頭鬧什麼呢。”
她還沒走出去,星展已急急闖進來,頭上見汗。
“主子,小皇帝在外面,非要往裡闖,德福說他飲了烈酒,這會正醉着。”
月台聞言,回頭去看孟長盈,等她的指示。
孟長盈微微擰眉,擱了筆,道:“讓他進來。”
星展轉身出去傳話,門口動靜立刻小了,萬俟望大步流星闖進來,竟隻穿了件中衣,更顯出他寬肩窄腰的健碩身形。
他微卷頭發披散着,滴下細小水珠,打濕那件薄薄中衣,顯出流暢起伏的肌肉輪廓。
孟長盈擰眉看着他奔過來,撲在她腿上,仰目凝望着她。
那雙琥珀眼珠明亮得像星子,最簡單直接的情意撲面而來。
“為什麼不理我!”
這是真醉了。
孟長盈眉頭松了松,輕斥道:“怎麼喝成這樣,胡鬧。”
萬俟望充耳不聞,俊美邪魅的一張臉發紅,帶着蒸騰酒氣,兩眼發直。脊背寬闊像是頭狼,卻像隻大狗窩在她腿邊。
“你說,為什麼不理我?”
他兩隻手都握上孟長盈的手,滾燙蜜色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孟長盈的手,從掌心到指尖都不露分毫。
沒得到想要的回答,他接着催促:“快說!為什麼不準我進來,為什麼我不能喚你雪奴兒,為什麼要把我推得遠遠的……”
說到最後,他癟了下嘴,孩子似的委屈。
孟長盈細細掃過他的眉眼,訝異中帶着新奇。她從沒見過萬俟望醉酒。
“這是喝了多少?”
萬俟望一手按着她手腕,一手掰開她的手指,再将滾燙潮紅的臉壓上她溫涼柔軟的掌心,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小獸一般從喉嚨裡發出呼噜聲。
孟長盈任他貼了會,直到掌心熱度也随之升高,她往回收手:“松開些。”
萬俟望猛然擡眼,像是什麼寶貝要被人搶走。
他緊緊抓住孟長盈的手,一張臉胡亂往上蹭,高挺鼻尖擦過綿軟掌心,灼熱濡濕的呼吸染紅瑩白指尖。
似乎這樣還不夠,他一口叼上那截手指,想要惡狠狠地咬下去,卻又停住,最後隻磨牙似的地來回含弄。
孟長盈沒有再抽手,隻垂眸看着他。
萬俟望自得其樂咬了會,突然撩起濃黑長睫,去瞧她的臉色。
孟長盈平和地同他對視:“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