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救我!”
綿綿?是綿綿在叫他?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小屋,空氣中彌散着病氣與絕望。
纖細孱弱的少女躺在病床上,無助地伸出手企圖抓住什麼。
“綿綿!我在這裡!哥哥在這裡!”黎度恒急切地想要握住那隻懸在半空的手,可待兩隻手相和的一刹那,他卻意外對上了一雙眼。
“哥哥……”少女雙目赤紅,臉色青黑,“你為什麼要殺我?我哪裡對不起你?”
“什……什麼?我沒有……”
“度恒,度恒。”好像是誰在叫他。
可那不是綿綿的聲音,像是個年輕男人。
不等他想明白,那隻與他相握的手便驟然加重力氣,好像要生生将他骨頭捏碎。
“綿綿?”黎度恒不解又驚恐。
“度恒,度恒。”男聲又在叫他。
“黎存!你說你為什麼要殺我?!”綿綿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力道,竟坐起身來,“我不是你妹妹嗎?你不是說會一直保護我嗎?可是你怎麼能殺了我?”
“我……我沒有……”黎度恒幾乎要崩潰,他感到自己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力。
但為什麼無力?
他确實沒有殺綿綿。
硬要說的話……是他抛棄了……
“黎度恒!”男聲拔高嗓音。
“啊……”黎度恒滿身大汗地從夢中驚醒。
發生……什麼了?
他一時間有些茫然,無神地望着天花闆。
額上忽然搭上一隻冰涼的手,凍得他一激靈。
“又做噩夢了嗎?”是剛才那個男聲,介于溫潤和冷漠之間,含着一點若有似無的關心。
黎度恒側過頭。
一束月光恰好灑在床邊人的臉上,映出那雙如玉般剔透的琥珀色眼眸。
“師……兄?”黎度恒認出是他,不自覺瑟縮一下,想要避開那隻放在額上的手。
師兄垂眸淡淡掃他一眼,收回手,萬年不變的笑容面具重新挂回臉上:“還是那個噩夢嗎?”
“是……是……”黎度恒拿不準他此刻是什麼心情,隻能小心翼翼主動道歉,“抱歉,師兄,我打擾您清修了。”
師兄并不接話,轉身去桌上給他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他。
黎度恒趕緊坐起來,一杯茶讓他喝得膽戰心驚,生怕哪裡不注意就惹惱了眼前這尊大神。
大概是太過忐忑,他速度太快,喝完時不小心嗆了一下。
師兄的笑容因為這一下滲透了些許進眼底。
“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好整以暇地問他,“怕我吃了你?”
“不……不是。”黎度恒喘勻了氣,垂下眼睛不敢看他,“隻是打擾了師兄……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呀……”師兄重複着這幾個字,語調悠然,像是在細細品味,品味完了又輕笑一聲。
黎度恒頭低得更低了。
師兄在笑什麼?
他猜不出來,害怕那是嘲笑或者嗤笑。
然後一根冰涼纖長的手指搭上他下巴,迫使他對上那雙深邃的琥珀色眼眸。
黎度恒被那視線刺了一下,下意識想移開視線,卻感到捏住他的人不太樂意,使了點勁讓他不敢分心。
有點疼。
不過黎度恒沒膽子抱怨,隻能顫巍巍等待對方下文。
“你會不好意思?我怎麼記得,整個厘陽宗就度恒你最張揚?成日混在師姐師妹堆裡,修煉時最喜歡偷奸耍滑,還敢頂撞長老,甚至連師尊也不放過,小小年紀趁他老人家不注意偷偷喝他的桃花釀……”師兄說着說着眯起眼睛,“現在倒會為了打擾師兄清修而不好意思?嗯?”
黎度恒心說,那是因為師兄提到的這些人都不能直接罰他,但師兄能啊。
他可還記得那次偷喝師尊桃花釀,師尊自己隻是捶胸頓足罵了幾句逆徒,師兄就笑眯眯地毛遂自薦請求師尊把這事交給他。
師尊允了,于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黎度恒就倒大黴了。
先是被師兄用鞭子抽了好幾下屁股,後來又被罰打掃整個大殿,讓師兄發現一點灰就讓他到院子裡跪着,一跪跪幾個時辰,跪得師尊都看不下去幫他求情,這才讓黎度恒半死不活地回到小院去修整,末了這邪魔一樣的師兄還要向師尊說一句:“師尊,就是因為你總縱着師弟,師弟才如此頑劣不堪。”
這還不算,第二天師兄還沒事人一樣笑吟吟地端着一壺桃花釀來說要給他賠罪。
“昨日是師兄太過分了,你喝了這些就原諒師兄好不好?”
黎度恒哪裡敢喝,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是師兄在釣魚執法,一旦喝了之前的流程怕是還得再走一遍,忙不疊擺手拒絕,說自己自此之後絕不再碰一滴酒。
師兄就像翻書似的變了臉色,收起酒壺也收起那陰森森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乖,這才是我的好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