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師兄,我們還得走多久?”黎度恒打了個哈欠,全身都是揮之不去的疲憊。
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睡着了,今夜卻偏偏被季孔雀從被窩裡刨出來強迫着一起巡邏。
“當然是要等天亮了。”走在前頭的季孔雀翻了個白眼,腳步不停。
“可我們不是已經把珍瑤姑娘的屍體連帶着那個邪神信徒一起關進地牢了嘛?”黎度恒忍不住抱怨道,“所以今晚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才對啊?”
“這也不一定。”季孔雀皺着眉說,“邪神應天心思詭谲,就算扣住了屍體,也絕不可大意。”
“是嗎?”黎度恒隻好行屍走肉一般繼續跟着季孔雀走。
夜已深,白日喧鬧的刻京在此時徹底安靜下來,就像一個精力旺盛的小孩子終于被哄睡着了。
黎度恒百無聊賴地看着街邊的萬家燈火……說是萬家燈火倒也沒有,百姓們普遍睡得早,隻餘三三兩兩的人家還亮着燈,透過薄薄的窗戶紙能窺見這些人或是在讀書,或是在刺繡。
一切都那麼尋常,怎麼看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不過黎度恒這人有時候有點烏鴉嘴,剛想完今夜尋常,便見兩個慌張的小小身影從前方的房子裡撞出來。
“阿清!阿清你别怕,我這就去找大夫,一定會治好你的!”
原來是兩個半大少年,一個高一點,大概是哥哥,另一個矮一些,被哥哥扶着,胸口的起伏很不頻繁,似乎有些喘不過氣,大約是弟弟。
兩個少年身後,還跟着一個手足無措的女子。
“這……這怎麼辦啊?”女子神色慌張,臉上滿是淚痕,“阿清他是不是……”
“娘!快來和我一起扶住阿清,我一個人扶不住他!”
“好,好。”女子聞言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上前從另一側扶住虛弱的弟弟。
這場景讓黎度恒心中一緊。
他又想起了綿綿,當年綿綿也是這樣虛弱,而他也有過那位母親一般無助的時候。
黎度恒唇動了動,第一反應是想上去幫助他們母子三人,但顧忌着身邊還有一個季孔雀,便想勸季孔雀一起上去幫忙,哪知還沒等他開口,季孔雀就率先走向了他們。
“沒事吧?”季孔雀目露擔憂。
“你……”三人中的哥哥轉過臉,看清了季孔雀和黎度恒身上穿着的深藍色衣袍,當即便明白了兩人是厘陽宗的修士,喊道,“道長!求你們救救我弟弟吧!他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他們的娘也跟着一起求:“是啊道長,我們……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求你們救救阿清吧!”
黎度恒順着他們的話看向那弟弟,隻見那弟弟頭上冒出許多虛汗,呼吸急促又斷斷續續,似乎狀況并不太好,一時間便有些感同身受,急道:“那快帶他去醫館啊!”
“對,對,是這樣沒錯。可這大晚上的,有醫館還開着嗎?”略有些年紀的女子看起來快要哭了。
“有的,娘,肯定有的,阿清那麼好的孩子,神仙一定會保佑的!”
“你……”季孔雀思索一陣,說,“黎存,你先在這裡看着他們,我去找找有沒有還開着門的醫館。”
“好。”黎度恒也幫着一起攙扶住那個少年。
搭上少年手臂的那一刻,他不由得流露出驚疑之色。
這少年……身上好燙,衣服明顯太大,掩飾住了下面枯瘦的身材,明明面容是十幾歲的少年,可身高卻和八九歲的兒童差不多高,頭發也是枯黃毛糙的,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
“道長!”哥哥像見到了救星一樣抓住了黎度恒的手,“你能不能救救我弟弟啊?”
黎度恒踟蹰了一下,有些後悔自己不懂醫術。
想了想,他從随身攜帶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大氅披在弟弟身上。
夜裡風大,少年身上的衣服又淡薄,這樣可能會暖和一些。
可黎度恒能做的,到底也隻有這些。
照顧綿綿的經驗告訴他,若是不知道病症,就最好不要随意用藥,否則可能起到反效果,加重病人的症狀。
過不一會兒,季孔雀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城東的全福醫館還開着,快,跟我來!”
“哦,哦!”哥哥便扶着弟弟想走,但黎度恒輕輕對他搖搖頭,拉開了他的手,蹲下來把弟弟背到了背上。
這少年好輕,比綿綿還輕。
修者的腳程比尋常人快許多,如果全速行走,哥哥和他們的娘親肯定都跟不上。
“如果你們信任我們,就把他交給我們。”黎度恒對哥哥說,“我們走得很快,你們就待在原地等着吧。”
婦人有些猶豫,可那哥哥聽完便拒絕了:“不行,我要和弟弟一起去!”
說完,怕黎度恒以為自己不信任,又唯唯諾諾地補了一句:“不是不信任道長你們,隻是……我與弟弟自小要好,要是……要是弟弟真不行了,至少最後……最後我要陪在他身邊。”
幾句話說得黎度恒鼻子一酸:“别這麼說,你弟弟一定會沒事的。”
“真的嗎?”哥哥清澈的眼中布滿恐懼與絕望。
“真的!”黎度恒實在不忍心,也把他扛了起來,“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