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度恒是被隆隆雷聲驚醒的。
睜開眼時,恰逢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霎那間黑夜被映照得恍如白晝。
本以為這之後至少能得片刻安歇,沒想到下一道閃電幾乎是毫無間隔緊随其後,再度将夜空染成紫色,雷聲的轟鳴震耳欲聾,山間群鳥發出凄厲的叫喊。
黎度恒很快反應過來,這并非普通閃電,而是有人即将突破時天道降下的雷劫!
會是誰呢?
他想起身一探究竟,這一動卻扯動了背上的傷口。
“嘶——”他抑制不住地輕呼一聲,跌坐回床上。
視線落在地闆上,記憶慢慢湧回腦海。
啊,是了,師兄懲罰了他,然後……
他暈過去了。
在他暈過去的這段時間……
黎度恒略微支起身子,環顧四周。
這房間的擺設并不陌生。
是他在登雲峰的房間。
也就是說……
他回到登雲峰了?
是師兄把他帶回來的嗎?
低下頭,他掀開自己的上衣,發現胸口紮着繃帶,說明傷口已經被包紮過了,這也是師兄的傑作嗎?
可此時……黎度恒想要去咬下唇,牙齒剛剛碰到一點就疼得要死。
是哦,嘴唇被咬破,臉頰内側的肉也……
他伸出舌頭去舔,卻舔到一嘴的苦澀。
“呸呸”了幾聲後,他又連滾帶爬地下了床,摸到茶幾邊顫抖着雙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完後又吐回杯子裡,權當是漱了一次口。
嘴裡……也給他上藥了啊。
上藥人真會是師兄嗎?
他有點懷疑,卻也想不出第二個可能性。
方才一番動作,原本愈合一點的傷口又被撕開了,血滲出繃帶,染紅了他背後的衣衫。
黎度恒看不見自己背後的情況,隻是痛得一陣哀嚎。
下次……下次還是不惹師兄了,不騙他了,或者……再騙得高明一點,否則這代價實在太重了,他消受不起啊。
痛苦間他好像看見了陳珍瑤的臉。
陳珍瑤,陳珍瑤,小爺我為了你都這樣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然可真是對不起我啊……
他像小狗一樣喘着氣,半死不活地從地上爬起來,艱難而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回床上。
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大腦重新開始轉動。
既然回到了登雲峰,那麼外頭那越劈越狠的雷劫是為誰而來也就不難猜測。
是鄢如繪。
閉關修行終是有了奇效,在金丹後期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師姐終于等來了突破之時。
黎度恒打心眼裡為她高興,卻也打心眼裡為自己惆怅。
手指無意識在被子上畫着圈。
雖說黎度恒無意修行,但……到底當了幾百年修者,要說他完全沒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
他的資質實在太差,能夠與今日一般達到築基後期已然實屬不易。
對修者而言,從築基到結丹是一道大坎,從結丹到元嬰又是另一道,但換句話說,如果能成功突破修煉至元嬰期,剩下的修行之路便會一帆風順。
黎度恒知道自己沒有接連跨過兩道大坎的運氣,就算能僥幸攻破結丹期,之後的元嬰期也遙不可及。何況這個世界本就靈力單薄,不利修行。
恍惚間,黎度恒沒有由來地想起了莫敬光,想起了他臨死前說的話。
“我死後魂歸天地,一身修為重回地脈,若你們勤勉修煉,這些修為未來也可能轉移到你們身上,何談浪費?!”
為什麼鄢如繪那麼多年不得進益,偏偏在莫敬光死後突破了呢?
這兩者之間看似毫無關聯,會不會實則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黎度恒越想越覺得頭疼,幹脆不想了。
此時,窗外傳來一聲厲喝:“哈哈哈哈,老娘終于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她喊完以後,外頭金光大作,仿佛世間所有光芒彙聚到一起,從地上長出了新的太陽。
黎度恒怔愣地瞧着這一切,手不自覺地抓緊衣角。
幾秒過後,雷聲漸漸歸于平靜。
鄢師姐升階了……
他垂下眼簾,掩住内心所有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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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亭間,晏宿醒看着因為突破過度興奮的鄢如繪禦劍漫天亂竄,不由得彎了彎唇角。
“宿醒,你是不是該去看看黎師弟了?”
說話的是坐在他身旁一位女子,身着白色道袍,眉間一顆紅痣,瞧着溫婉又英氣。
晏宿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宿醒代度恒多謝練師姐關心。隻是師姐也知道,度恒一貫頑劣,此番又鑄下大錯,得長長記性才好。”
練甯雲微不可查地斂起眉:“可是宿醒,再怎麼說度恒根基尚且不穩,你打得也确實太重了些。”
晏宿醒放下杯子,輕輕歎了口氣:“度恒倔強,我并未要求他不許用靈力護體。”
第一鞭子抽下去時他也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