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黎度恒至少是個聰明的,怎麼說也會運氣保護軀體,哪想到一鞭子下去直接皮開肉綻,後續也不長教訓,始終沒有動用靈力,生生挨了他五鞭,到最後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本來隻想懲罰,可黎度恒如此應對,倒顯得他這個做師兄的殘暴不仁了。
練甯雲搖了搖頭:“不對,宿醒,是你失态了。往日裡你一貫冷靜自持,從沒有過這般沖動行事的時候。”
晏宿醒怔了怔,一時間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師姐說得沒錯,此事确實算是他的錯處。
一鞭下去見情況不對,就該及時收手。
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師弟,自然應該知道對方是什麼性子。
但……
為什麼當時沒能停下呢?
他擡起自己纖長有力的手,放在眼下端詳。
因為他動怒了。
憤怒的情緒從脊髓深處湧上他的喉口,蓋過他的眼睛,讓他刻意無視了黎度恒的痛苦,明知道會是這種下場,依然決定不管不顧繼續揮動鞭子,甚至沒有出言提醒可以用靈氣護體。
為什麼動怒呢?
一向充滿秩序的心音中忽然冒出了些許不和諧的話語。
因為……因為……
他想起了黎度恒醉酒時靠在自己懷裡喊自己“黑心狐狸”的模樣,從半空無助下落的模樣。
當時的黎度恒,似乎真的隻是個倔強但無害的少年。
他相信了他,可是他卻反過來騙了自己。
晏宿醒放下手,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置信。
他……
是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才挾私報複了黎度恒麼?
“宿醒,怎麼一直不說話?”
練甯雲的聲音将晏宿醒拉回現實。
“我……”晏宿醒看向遠方,琥珀色的眼眸中罕見地帶上了一絲茫然。
“宿醒。”練甯雲握住了他的手,“師姐理解你的苦楚。畢竟黎師弟……”
晏宿醒抽回手,聲音輕到像一聲歎息:“不對,不是那樣。與那件事無關。”
不是因為黎度恒和那個人——他的前一位師尊很像。
他很清楚地知道不是。
練甯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自己懸空的手,眼中閃過稍縱即逝的失落,不過她很快便收回手,調整好表情,笑得溫和又大氣:“既然如此,那麼,便去看看吧。”
晏宿醒起身,沖着她一颔首:“多謝練師姐提點。”
“不用,這也是為了厘陽宗和天下啊。”
晏宿醒笑了笑,轉身離去。
來到黎度恒房間的時候,他所見就是那樣一幕——對方半撐起身子,失魂落魄地看向窗口,連有人進了門都不曾注意到。
晏宿醒失笑,清了清嗓子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嗯?
黎度恒吓了一跳,迅速扭過頭往門口看去。
是師……
哎呦!
他剛才轉頭轉得太快,不小心扭到了脖子,想要伸手把頭轉回來,結果擡起手的時候又扯到了背後的傷口。
一頓操作下來頭也轉不回來了,背上的傷口也又崩開了。
黎度恒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趴在床上一個勁地喊疼。
接着,他感覺一隻冰冷的手覆上他的下颌骨。
“咔嚓”、“咔嚓”兩聲後,頭終于轉過來了,如蒙大赦的黎度恒趴在枕頭上大喘氣。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那隻手順着他的耳朵向上,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
“度恒,怎麼才一會兒不見,就把自己弄成這樣?”
晏宿醒剛才就看見了他後背上的血迹,猜到應該是傷口又崩開了。
黎度恒因為師兄的聲音哆嗦了一下,盯着近在咫尺的枕頭不敢說話。
“你……怕我嗎?”晏宿醒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挪開了放在他頭頂上的手。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那天打得實在是太狠了,叫師弟在床上躺了十天才醒來。
師弟害怕他很正常。
黎度恒小幅度地轉過臉,看着師兄的衣袍,沉默了一會兒才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小聲問:“那個……師兄已經不生氣了嘛?”
修行之人耳力超群,雖然黎度恒的聲音像蚊子哼哼一樣,但晏宿醒還是聽清了他在說什麼。
一時間,愧色籠罩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
“不生氣了。”晏宿醒認真道,“師兄要和你道歉,那天是師兄太過分了。”
黎度恒驚愕地瞪大眼。
是他疼出幻覺了嗎?
師兄竟然和他道歉?
他忍不住想轉頭看看師兄是什麼表情,沒想到剛轉頭……
“咔嚓”。
很好,頭又扭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