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自知毫無勝算,又與季卓來過了幾招後果斷拉着陳珍瑤跑了。
“那個……黎師兄他還好吧?”褚盈然恢複了些許體力,走到晏宿醒身邊怯生生地問。
她年紀不大,入門更是不久,用師姐的話說她就是标準愣頭青,大多數時候看不懂氣氛,聽不出别人弦外之音。
可這時候就連她都感覺到了,抱着黎度恒的晏宿醒周身氣壓有點低,仿佛空氣中憑空結了一層寒冰,凍得她不太敢靠近。
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黎師兄閉着眼睛,血倒是止住了,但臉上的血色全都退盡了,胸部起伏也很微弱,就好像……
已然命懸一線了。
黎師兄是為了救她才變成這樣的。
褚盈然雙手将自己上衣的下擺扭成一團。
要是黎師兄真的交代在這兒了,那她……
晏宿醒擡起眼睛掃了她一眼,那一眼很奇怪,似乎蘊含了很多情緒,複雜到褚盈然根本理解不了。
要說冷吧,好像也沒有多冷,反而甚至有些平靜。
可你要真說他現在很平靜吧,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為什麼覺得師兄并不平靜呢?
褚盈然偷偷端詳了一下晏宿醒的臉,恍然大悟了。
因為晏師兄的嘴角是平的,現在沒有笑。
以往見到他時,他總是笑着的。
門内有好多師姐妹曾在背後議論,說晏師兄天人之姿,隻要看一眼便覺得如沐春風,心搖神蕩,會得此等評價,很大程度上就是源于笑容,哪怕很多人都看得出來那笑容不達眼底。
“師弟還活着。”他的聲音很平淡,與他轉瞬即逝的複雜眼神截然相反,“但并不算‘還好’。”
褚盈然一驚。
師兄都這麼說了,難道黎師兄真的……
“嗨呀,宿醒,别在那兒杵着了。”季卓來調整好氣息匆匆趕來,“這裡不就是貫生醫館?那個邪修……額不是,神醫興許能救度恒師弟一命!”
晏宿醒轉頭看向牌匾,好像才意識到貫生醫館就在旁邊。
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神色讓季卓來心慌起來。
季卓來與他相識百年,毫不誇張地說是第一次目睹他……這副堪稱六神無主的模樣。
要壞。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眼下卻一點不能表現出來,隻能眼睜睜看着晏宿醒抱着黎度恒什麼也不顧地飛入貫生醫館。
“哎,怎麼就進去了?那曹廣凡恐怕……”
褚盈然話說到一半,卻被季卓來瞪了一眼。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他嗔怪道,“不要亂說。”
褚盈然閉上嘴,心裡卻有些委屈。
她隻是想告訴晏師兄,之前她和季師兄欲破門而入抓曹廣凡,所以害怕曹廣凡與他們結下梁子,不願醫治黎師兄罷了。
怎麼就成了亂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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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廣凡一直聽着外頭的動靜,可他并不畏懼,反而坐在院中等着兩派勢力決出高低。
要是厘陽宗赢了,他就會被當成邪修抓走;要是應天教徒赢了,那他就欠了應天一個人情,至于這人情怎麼還,不是他說了算的。
但無論誰來了,他都不會跟他們走。
他生在南州,長在南州,這一生唯一的追求就是救治受苦受難的南州百姓。他這一生積德行善,廣結善緣,那些正統修者有所謂“道心”,他也有。他相信天道不會辜負任何一個好人,同樣不會姑息任何一個惡人。
沒什麼好怕的。
所以當晏宿醒落在院中時,曹廣凡神色很坦然。
晏宿醒沒有穿厘陽宗弟子服,但他記得他問過自己應天的事。
是厘陽宗赢了。
他挺直了背,剛想開口說出早就準備好的宣言拒絕同他一起走,就瞥見了晏宿醒懷裡還抱着一個人。
那人面色很差,身上的衣服幾乎被血色染紅,而且已經失去了意識。
不消多時,曹廣凡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沒等晏宿醒開口,他便站起身來迎上去握住黎度恒垂落的手腕給他把了脈。
這脈象……
他急道:“快,把人抱到屋子裡的床上去!”
晏宿醒點點頭,快步将黎度恒抱到了床上。
“短時間内受了這麼多傷……”曹廣凡解開黎度恒的衣裳,從藥櫃裡找出許多仙藥給他敷上,“這小子也是命大,竟然還活着。”
晏宿醒沉默地立在一旁,并不接話,活像一座玉雕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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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承志很高興。
這麼多年,終于有人來救他了。
他換回了男裝,擦掉了臉上厚重的脂粉,變回了那個清秀溫雅的書生。
對于恩人,他自然是千恩萬謝的。
“哎呀,公子,多謝您救了我啊,你都不知道,這黑狗精作惡多端,實在死有餘辜啊!還好您來了,否則他還不知道要橫行霸道多久!”話語間他忍不住落淚,從口袋中掏出帕子一點一點拭去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