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直到現在才發覺……
原來師尊眼中存在着一片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不是理想鑄就的星火。
而是來自地獄的烈焰。
應天還是什麼都沒有回答。
他把何昭昭從身後拖出來,指着她背上的木乃伊,用一種鎮定到殘忍的語氣說:“宿醒,我告訴你,這層層包裹的‘東西’是與你相識已久的同門弟子季鶴。”
晏宿醒瞳孔不顯見地收縮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來阻止我的。”他冷冷道,“那麼現在我問你,你是要救素未謀面的蒼生,還是要救近在眼前的舊友?”
晏宿醒抽出問鬼鞭。
雨水在他頃刻間爆發出的術法下凝成一把把指向應天的巨劍。
“師尊,當真要做到這一步嗎?”
他的聲音平靜到詭異。
“宿醒,不可否認,你是厘陽宗千年難遇的天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應天不疾不徐道,“但……你的功法大半由我所授,當年你便不是我的對手,現在更加不可能是。所以……選吧。本就活不長的百姓,還是身中劇毒命在旦夕,卻仍有轉圜之地的季鶴?”
何昭昭在他手中恨不得原地消失。
你們兩個陣前對峙,牽扯她一個無辜小女孩做什麼?
她好不容易才當上人啊啊啊啊!!
巨劍向前推進。
“宿醒。”應天食指點在木乃伊肩上,先前潔白的繃帶上邊擴開一條條邪異的紅紋,“你一貫不是個貪心的孩子,不是麼?”
晏宿醒眯了眯眼睛。
巨劍消散,化作雨水傾盆而下。
“……這是最後一次了,應天。”他将問鬼鞭隐去,“下次見面,請恕徒兒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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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不知道去哪兒了。
不過他不在也好。
黎度恒興沖沖地溜去找霍岷。
嘻嘻,反正師兄沒看着,那誰畫符不是畫?
三百多張符呢,他就不信師兄有耐心一張一張檢查。
就是這天氣……
他煩躁地皺皺鼻子。
又吵又濕。
他還是喜歡晴天啊。
一進門就看見霍岷大少爺在兢兢業業畫着符。
嘿嘿,雖然他資質與自己不相上下,但這勤奮勁真是叫人喜歡,要他是師兄的師弟,指不定師兄會更滿意一些呢!
“喂,你這時候來做什麼?”霍岷嫌棄道,“自己符畫完了嗎就到處亂跑?龍神也帶你見完了,你找我還有什麼事?”
黎度恒不見外地走到他身後看他畫符:“嘿嘿,當然是來監督你呀,哦呦……”
他抽起霍岷畫好的符端詳。
……狗啃得一樣,比他畫的還糟糕!
剛才的話還是收回吧,這種人當師弟,晏宿醒隻會更加不省心。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霍岷一把将符紙奪回來,“小爺我辛辛苦苦畫的!”
黎度恒撇着嘴搖搖手指:“你這……還是好好當你的大少爺吧。得虧你們合教弟子衆多,用不着你個二代即位……”
“你!”
“哎哎哎,好啦不說這些了,咦?你們家霍訓呢?”黎度恒見好就收,說完讨打的話就趕緊轉移話題。
霍岷少爺是個不長心眼的,還真就順着他的引導轉了心思:“他?又被我爹找去了呗,臨走前還把他的符給我畫了,你說讨厭不讨厭?”
黎度恒重重點頭:“讨厭!”
那個霍訓啊,确實有點讨厭。
不過畢竟是霍岷手下,又不是他手下,他犯不着操那些閑心。
有少爺給他出力,黎度恒悠閑地坐到桌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嗯……不愧是大少爺,用品就是高級,即便是茶水也帶着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
好茶就要細細品。
他剛舉起杯子準備喝第二口,便感到一陣劇烈的沖撞。
“啪”!
玉做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死無全屍。
不等他心疼一下杯子,他自己就猝不及防栽倒在地上,後腦勺狠狠撞上了紅木桌的桌腿,疼的他差點七竅生煙。
這是怎麼了?
地震?
他摔得東倒西歪,小少爺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捂着屁股直叫喚: “哎呦,哎呦!霍訓!霍訓!還不快來扶本少爺起來?”
黎度恒嫌他聒噪,屈尊纡貴上前抓住他的手将他一把扶起:“你家霍訓不是不在嗎?你叫他有什麼用?”
“我……”霍岷臉色痛苦地揉着臀部,“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問我我問誰?你們楚錫山經常地震嗎?”
“放屁!我楚錫山是我合教聖地,怎麼可能地震!”
黎度恒一想也是。
哪有地震隻震一下就沒了動靜的?
那既然不是地震……
他扶着霍岷走到門邊打開門。
合教廣場中央給龍神歌功頌德的柱子倒了。
它原本的位置插着一根巨大的銀槍,槍尖深深沒入地裡,而翹起的那一端上站着一個身影。
誰呢?
雨太大了,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