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申元真人也說他不是穿越，而是玄武帝君制作出來的人偶怎麼辦？

到那時……

黎度恒眼神變得空洞。

他就當真什麼也不剩了。

薛乾擡腳踹開他，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黎度恒聽不見凃劫在他體内嘲笑。

“薛應穹啊薛應穹……”凃劫在薛乾腹腔内盤旋成一條黑蛇，“我是叫你殺了他。”

“閉嘴。”薛乾回答。

黎度恒維持着倒地的姿勢好久好久。

從太陽西沉又升起，然後再西沉再升起。

在漫長的時間裡，沸騰的念頭消弭無蹤，腦中隻剩下一片空白。

是他這個空洞人偶壞掉了嗎？

是制作他的玄武帝君發覺他很無用，選擇放棄他了嗎？

他盯着滿天星輝怔愣出神。

直到眼前覆上一片黑影。

“度恒，你在想什麼？”

師兄的聲音讓黎度恒一瞬間從地上彈起來。

他甚至沒來及思考眼前這個師兄是真是假，就不管不顧地抱了上去。

好在他是幸運的，靠過去的身子沒有被妖精咬斷，而是被穩穩接住。

像哄小孩一樣，晏宿醒一下一下輕撫他的背脊。

“你怎麼了？”他溫柔地問。

“師兄……”黎度恒靠在他肩上，眼中盡是迷茫，“你說……人偶會思考嗎？”

“……嗯？”

黎度恒咬了咬唇，沒有解釋，隻是緊緊摟住了晏宿醒的腰。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三天以後告訴我你在哪裡嗎？現在……三天了嗎？”

晏宿醒搖頭：“我隻是注意到你一直待在原地沒有動，所以來看看發生了什麼。”

而且……晏宿醒的眼眸沉了沉。

阿筝和黎期婉拒了他的保護。

“如果遲早是要被薛乾找到的，何必拖累你呢？”阿筝是這樣說的，“把‘移形換影符’給我，我帶着黎期跑就好了。你去找黎度恒吧。你把一切都告訴他。”

但從那天傳音鏡裡的黎度恒來看……

他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誰說的呢？說到哪一步了呢？

沒等他問出來，黎度恒便錯愕地擡起頭：“師兄，你怎麼知道我在原地沒動的？”

晏宿醒自鼻尖發出一聲哼笑：“我在你身上放了東西……能讓我随時知道你在哪裡的東西。”

黎度恒大驚失色：“啊？是什麼？”

晏宿醒摸摸他的後腦勺，笑得高深莫測：“不告訴你。”

黎度恒微微垂下眼。

他是不是應該感到害怕？

可為什麼心底湧上來的反而是一種溫暖的感覺呢？

隻能說……黎度恒對自己翻了個白眼。

他黎度恒果然有病。

“好了。”晏宿醒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放開自己。

黎度恒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手。

下巴又被擡起來了，視線撞進那片琥珀色的汪洋。

為什麼說是“又”？

啊……因為薛乾也擡起過他的下巴。

師徒倆一個德行，大概這就是所謂言傳身教吧。

晏宿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度恒，你現在知道多少了？”

黎度恒眼神躲閃。

“我……”

“不必隐瞞，我能看得出來，你一定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具體是哪些事？”

“就……應天是薛乾，薛乾是你師尊，然後我……”黎度恒把袖角捏成一團，“是玄武帝君選來對付應天的武器。”

下巴上的力道忽然松開，晏宿醒轉過去背對他。

“……你不恨我嗎？”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在喃喃自語。

黎度恒疑惑地反問：“恨？”

“我騙了你，利用了你。”

原來師兄說得是這個。

黎度恒苦笑着回答：“不，你沒有利用我，也沒有騙我，你隻是……什麼都沒有說。”

相反，你還取走了聚煙绫。

聚煙绫……

黎度恒自然垂下的手掌緊握成拳。

能拿到聚煙绫才行。

晏宿醒又轉回來，眼眸在月光下帶着點悲戚。

“你知道嗎度恒？其實我希望你恨我。”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不恨我，就說明……”他咬着牙，從鼻腔裡歎出一句話，“你想要去和薛乾拼命的，不是嗎？”

黎度恒的笑容越加苦澀。

師兄不愧是師兄，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麼。

“那樣不好嗎？”黎度恒問他，“如此……薛乾會死，厘陽宗會重新擁有美名，你和師尊……也定會功勳加身……皆大歡喜，所有人都會開心吧？”

晏宿醒薄唇擰成一條線。

“可是我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