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是成全他一次吧,綿綿。”他的語調像一聲歎息,“走吧。”
他拉住黎冕的手,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枯萎的自己。
黎冕猶豫着順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薛乾在他們背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輕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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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度恒帶着黎冕和阿筝回到了山洞,黎期已經被晏宿醒喚醒,正一頭霧水地詢問自己暈過去後的狀況。
等阿筝一回來,他便激動地迎上去:“娘親!你還活着?”
阿筝莫名其妙地被他拉住手轉了一圈,疑惑地看向黎度恒。
“啊……他麼,是綿綿的繼任者。”
出于某種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理由,介紹黎期時他感到一陣心虛。
“哦……”阿筝的疑惑并沒有減輕,反倒像雪球般越滾越大了,“那他怎麼叫我……”
“是叫錯了吧?”黎冕打斷她,笑得陽光燦爛,“真要論起來,我才是他娘親呢!”
黎冕很清楚阿筝再問下去就會問出“那這個世界的少主是怎麼死的”——諸如此類讓黎度恒尴尬的問題,所以率先搶過話頭轉移了阿筝的注意力。
黎度恒明白她的心思,心中不由感慨。
明明他并不是薛乾。
但怎麼薛乾的惡行卻好像無形之中勻了他一半呢?
真是沒道理。
“咦?”
黎冕的話有沒有成功轉移阿筝的注意力不知道,倒是把黎期的心思全都拉到這邊來了。
“這麼說……”黎期放開阿筝,兩眼放光地看向黎冕,“您就是上一任朱雀帝君?!您複活了?”
黎冕“嘿嘿”一笑:“嗯,就是我,我叫黎冕,從輩分上來說确實是你娘親。不過我糾正一下……我不是複活了,而是本來就沒死。”
“嗯?!這是什麼意思?”
黎冕愛憐地摸了摸黎期的頭發:“你還小,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原理吧。總之……神沒那麼容易死。”
“哦……”黎期撓撓頭,又忍不住看向床上的朱雀羽琴,“那你沒死的話,這把琴……”
“是哦,還有她呢。”黎冕笑着抱起琴,把它遞給黎度恒,“她說,想和哥哥在一起。”
“啊?”黎度恒瞪大眼睛,“跟我在一起……?這是什麼意思?”
“哥哥,她知道你為了打敗應天而讓聚煙绫與自己融合了……她不能就這樣看着你兩天以後血盡而亡,所以……她想幫你。”
“……幫我?”
“嗯。她是我的一部分。”黎冕的手指輕撫琴弦,發出悠揚的争鳴,“但比起回到我身上,她更想救你。”
黎度恒把琴推回去:“這不合适吧?”
“不,沒有什麼不合适的。我找了哥哥那麼久,好不容易找到哥哥,總不能一見面哥哥就又要離我而去啊?好啦哥哥,别和我争辯了,這也是琴的意思,你可不能辜負她的心意哦?她很可憐的,殘魂被禁锢在裡頭幾百年,哥哥總不忍心最後也讓她不能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吧?嗯?”
黎冕的話讓黎度恒糾結起來,但黎冕卻迅速捕捉到了這絲松動,趁勢笑嘻嘻的直接把琴塞到了他手上:“哥哥答應了就好哦?嗯,既然在這裡的事情都完成了,阿筝,我們得趕快去做下一件事吧?哦對了,黎期,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來?”
“好呀好呀!”黎期歡快地答應了。
路過晏宿醒身邊時,黎冕忽然停下了腳步,沖他笑了一笑:“我認識你哎。”
晏宿醒挑了挑眉:“朱雀帝君是通過朱雀羽琴的靈識見過在下麼?”
黎冕笑着搖搖頭:“不是。是我在自己的世界就見過你了。那是……哥哥被抓走後的幾百年。你是領國賢明的帝王,領國在你的帶領下走向了國富民強哦。”
晏宿醒怔住。
“可惜……就是因為太操勞,你好像英年早逝了,我和阿筝都覺得很難過呢。是吧阿筝?”
“是,少主說得是。”阿筝附和道,“我們都說,如果您能再活得久一些,領國一定會發展得更好,百姓也會更加幸福。雖然您的繼任者同樣仁德且殚精竭慮,但其才能遠遜于您。”
“非常遺憾,宿命是很難更改的。就算我當了神也一樣,所以很抱歉沒能拯救那個你。”黎冕說,“沒想到在這裡你竟然當了薛乾哥哥的徒弟,成為了仙門一員,後來又當了度恒哥哥的師兄……倒是很奇妙呢。不過至少這一次,你不必早逝啦。”
晏宿醒琥珀色的眼眸蕩開漣漪。
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成為了國君麼?
也對。
若是沒有莫敬光和薛乾當引路人,他定然是沒有興緻到厘陽宗修仙的。
在他看來,所謂萬人敬仰的仙門,不過是位置更高的上位者罷了,本質與皇族并無不同,不如留下來打敗利欲熏心的皇兄,接過皇位幫助百姓安居樂業為佳。
命運啊命運。
其實晏宿醒此人一般不怎麼信命運。
此時卻由衷發出感歎。
世間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