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原來也有精心的考慮在裡面,自己原來這十二年來惬意的生活原來是在父王的安排之下。羽飛内心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鼻頭一熱,眼睛竟有些濕潤了。
“噢,對了!你怎麼一個人着急忙慌的,有什麼事嗎?婉兒呢?”老和尚終于發現了一點不正常。
羽飛聞言仿佛被炸雷驚醒一般,伴随着一聲驚叫,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哎呀!壞了、壞了。”
“怎麼回事!婉兒出什麼事了嗎?”
“不是婉兒!是,哎呀,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明白,我得走了。”羽飛一邊說一邊倉惶摸出一塊銀子往桌上一抛,“我住悟心胡同最裡邊。”話音還未落地人已沖出門去。
“這孩子,什麼事值得這麼風風火火。”很顯然,羽飛的離開并沒有勾起老和尚過多的好奇心,他很快收回目光,斜着眼瞄了瞄桌子上還未安靜下來的銀塊,一屁股坐了下來:“茶博士!”嘴裡高高地叫着,手也沒有閑着,他輕輕把茶壺往桌沿推了推,順勢拿起面前空空的茶盅把玩起來。
羽飛全然不顧街上人異樣的目光,一口氣跑到寒月的家。
門房一見滿頭大汗的羽飛急忙熱情地起身,羽飛一把拉住作勢領他進院的管事,大口喘了兩口氣,亟不可待的開了口:“你們家小姐現在心情如何?”
“公子爺,我們家小姐出去好一會兒了。”
“出去啦!”羽飛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看來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寒月姑娘一定是一個人去赴秦夫人之約了。
原本,寒月是不打算讓他陪着去的,是那據傳三十多年前就被神秘滅門的江南不老蘇家散發出的吸引力,促使自己使盡了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才使寒月松了口。可現在自己卻爽了約,估計脾氣再好的女孩子也是會生氣的。
羽飛略略客氣兩句,就急忙翻身沖螺絲街趕去,不大功夫,他便站在了“秦家傘鋪”門前。望着緊閉門上牢牢咬住門環的大鎖,羽飛仿佛被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不過,他并未死心,固執地上前用拳頭狠狠地砸了兩下門扣,第一次拜訪時的奇迹終于沒有出現。羽飛腦海裡一片空白,頭頂象有無數隻蒼蠅嗡嗡亂轉。
“羽飛公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有什麼事嗎?”蓦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将他拉回到現實。
羽飛擡起一雙恍惚的眼望向同他打招呼的人。
隻見街的裡端正走出來一個身材略矮、體态胖胖的中年人。說話間來人已到眼前,一張肉肉的圓臉保養的近乎完美,膚質細膩、白裡透紅,無下颌、無須,臉上部約三分之一處的那雙原本細長的眼現在已完全眯成了一條縫,他此刻的表情唯一成就的就隻有那一口雖說參差不齊但卻潔白如玉的牙齒。
原來是馮老闆!羽飛絞盡腦汁、搜腸刮肚一番之後終于想起了“古藝齋”的老闆。對于馮志的招呼羽飛實在是不知如何應對,索性禮貌性的同他客套起來:“馮老闆發财。”
沒想到這句話正說到馮志的心窩裡,剛剛歸位的五官又瞬間聚攏在一起:“彼此、彼此,哈哈!羽飛公子你看我這剛剛淘到的寶貝!”馮志用右手輕輕拍着、左臂環抱于胸前摟護着的一個黑不溜秋、高不盈尺、肚大口小,罐肩處有兩個對稱的穿繩鼻的陶罐,得意洋洋地笑着。
此時羽飛方才弄明白橫空生出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尿騷味的出處,趕忙連連搖手:“馮老闆,這個我是十足的外行,那個,我就不看了,我這笨手笨腳的再給你……”話到此處心中不禁陡的一亮:或許寒月姑娘同我此時一樣,壓根并未見着秦夫人,既然這樣,她有沒有可能臨時決定去了劉莽處?既有如此想法不自覺地流露出想要盡快抽身的意味:“馮老闆你發财,我有事要去找劉莽先生……”
很顯然,馮志卻将羽飛想要離開的意圖複雜化了:“怎麼?羽飛公子你也碰上條大魚,吃不準了是不是!既然讓我碰上了,我先給你掌掌眼。”或許是怕羽飛不信任自己又急忙補充道:“你放心,我老馮絕對不會壞規矩!”
“馮老闆,你誤會了,我找劉先生是有其它事情。”
馮志先盯着羽飛的臉瞧了半晌,然後,一雙精明的眼珠又滴溜溜的在羽飛渾身上下遊走個遍,一張寬大的臉上彌漫着疑惑的霧氣:“你和劉莽先生約在這裡會面,真的不是因為看上了哪家的東西?”
“我來這裡真的是不關這類東西的事!等等,你剛才是說劉莽先生在這裡?”
“你不是和劉莽相約來這裡的?”馮志被徹底搞糊塗了。
“我來這裡是拜訪一位朋友,我找劉莽先生是想看看那瓶子修複的怎麼樣了。”看着如墜霧中的馮志,羽飛隻好半真半假的給他解釋。“馮老闆,現在我想向您打聽一下,劉莽先生是什麼時候來的,現在又在哪裡?”羽飛因為心裡有事便不管不顧的繼續追問。
“我也是不久前見到的他,聽他自己說,一大早他就來了,我們閑聊了兩句,他就作别走了……”馮志看着羽飛,一雙眼仿佛剛睡醒般,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如此說來,寒月即便是去了劉莽處,也會撲了個空,又或者寒月即便在此和劉莽碰面,根據馮志所說,二人也應早已分了手。既如此,寒月姑娘現在隻會在一個地方——聚德苑。
羽飛一點兒也沒注意到馮志的奇怪表情,對他的下半截話也是似聽非聽,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推測中。這結論一經産生,他自己就确信不疑,因為今天不是舍粥日,他實在想象不出除此之外,寒月還會能有什麼去處。
“馮老闆,抱歉我還有事,咱們改日再聊。”說着話。羽飛轉身撇下馮志就要逃離。
馮志給徹底搞得摸不着頭腦,此時他如陷迷魂陣中,不過,生意人的精明率先占了上風,情急中沖即将消失的羽飛大聲喊道:“羽飛公子,既然你‘志不在此’那我可要随便轉轉了。咱先說好,這可不是我馮某人不講規矩……”
“馮老闆,你盡管随便轉,我先恭祝你大發橫财。”說着話,他轉過身一邊倒退着繼續走,一邊雙手抱拳置于胸前,下面的動作還未及時作出已轉過一個“螺絲彎”,既然二人已不能互相看見對方,也沒有必要繼續下去,羽飛轉身加快了腳步。
可是,寒月姑娘竟然也不在“聚德苑”。
羽飛的一顆心如墜至冰窟,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接二連三的一連串抛出了他的問題:“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有說過去了哪裡嗎?”
對于他的心急如焚,眼前的這位白發蒼蒼的伯父卻始終不以為然:“彎彎來後不久就走了,你不用擔心,彎彎走時都安排好了,還是何曦他們兩口子照顧我。”
很顯然,老人領會錯了他的本意,雖然答非所問,态度卻很是認真:“我已經向彎彎保證過了,我會很聽話的。”
“什麼!”羽飛簡直被吓了一跳,“她要出去幾天麼!快告訴我,她究竟是去了哪裡?”
羽飛的問題徹底難住了這位嚴伯父,此時的他急得抓耳撓腮,略顯灰白的眉頭皺在一起,不但是眼和鼻子,就連遠處的嘴巴也都深深地陷進這剛剛由人工“挖掘出”的呈向心狀分布的條條壕溝之中。可是,這依然于事無補,為了能翻出與之有關的信息,他又騰出右手呈半握拳狀在頭上敲打了兩下。看得出來,經他這樣一折騰,原本碼放在頭腦中的各種信息摻和在了一起。為了眼前這位他非常喜歡的年輕人,他仍舊不肯罷手,可是對于如何才能有效的翻撿出有用的線索他并沒有其它手段,隻好苦着臉硬生生将頭朝着加大力度的、又重新運動起來的拳頭迎了上去。
羽飛見狀,慌忙上前扯住他的胳膊,違心地說道:“伯父,我在同你鬧着玩兒呢,我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就說嘛,她都跟我說了,怎麼會不告訴你呢。”老人的情緒轉瞬即變,滿臉流淌出真誠的笑容,“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彎彎拜托你來這裡的!”
“來看你還用得着她安排麼!”羽飛這話說的一點兒也不做作,因為他從心底裡願意接近這個待人真誠的老人。
心情不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都是具有極強的感染力的,望着這個永保率真的老人,羽飛的嘴角也無形之中微微翹了起來。
“走!我們吃飯去,你沒來時我的肚子就咕咕叫了。”
“都這個點兒了,你怎麼知道我還沒有吃飯?又是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這裡的?”老人的一番盛情又在羽飛心裡激起了個不小的浪花。
“當然是彎彎告訴我的呀!哦,對了!她還說那個瓶子,先拜托你,她辦完事再去你那裡拿……走啦,别磨蹭了,都快餓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