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沿着街道再往前走了一段後,方才藏着的女子自他們身後出現,主動喊住了他們。
“見過……大家主……”秦素素說話拖着長音,聲音顫抖着,整個人蜷縮起身子,就差把頭埋在地裡了。
“好久不見,十二席。”俞落照常回了個微笑。
“是今日來作畫嗎?”
“今日是先來見見兩位,二十三席他作畫沒那麼快,可能還要花上幾天。”
說是這麼說,上次王寅的畫不是一天不到就畫完了?不過……他還是很在意那個傷疤。如果那是真相那他要畫上去嗎?
“而且姜叔他沒來過花街,這幾天正好讓他開開眼。”
客棧離花街不遠,一來一回也就半個時辰的事,但姜行是真的不喜歡花街,所以他現在隻想早點畫完早點離開這裡。
如果可以,他想宅在家裡練武,而不是跟着俞落到處跑。
“素素姐,今日怎出來了?”明江怡一個閃身來到秦素素的身側,拿過對方手裡抱着的布料。
“趁早出來購置布料,待會還得給醉香樓送衣裳,正往回趕就碰上你們了……”秦素素的目光下意識略過姜行。
姜行雖然幫俞落,但他還沒有和俞落關系好到什麼都告訴俞落的地步,他也沒有揭發他人的興趣。
“我鋪子就在前面,幾位随我來吧。”秦素素深吸一口氣,穩住氣息說出這句話。
“勞煩了。”
秦素素的店鋪在一座青樓的對面,大部分的客人都是青樓裡的風塵女子。
秦素素剛回到店前,就有幾個等在這的女子擁上前。各個都是人間絕色,身姿婀娜,也難怪會有人流連于煙花柳巷不願返了。
面對這幾個女子時秦素素明顯沒了方才的局促不安,溫柔大方,一颦一笑生出春花。
“幾位,可以進來了。”應付完她們後,秦素素掀開門簾,示意幾人進入。
店内擺着各式各樣的布料,讓人眼花缭亂,瞬間被色彩包圍。
四人往店内走,走到最深處後才算到了秦素素的“家”。推開門,剪刀針線等工具被整齊地擺在架子上,地上卻滿是布料的碎塊,淩亂不堪。
“我要送衣服去醉香樓,幾位沒有什麼事的話……”秦素素想讓他們在這裡待着,但又猶豫要不要開口,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
“讓我們一起吧,”俞落主動提出随行要求,“我們冒然上門打擾了兩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可以提出來。”
面對秦素素時俞落的态度顯然要好了不少,不像之前對别的席位那樣句句帶刺。
“額……好吧。”
姜行默默白了俞落一眼。沒做好找人家做什麼的準備就不要冒然上門啊!
“素素姐,如果不行的話我可以陪他們一天的。”明江怡看出了秦素素的不願,試圖奪過主動權。
但俞落可不會讓她,“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啊。”
“沒有沒有,請……随我來吧。”
又弓身子了……姜行從小被母親教育要挺腰直背,知道弓身子有壞處,便走到秦素素面前,主動與其搭話。
“十二席,剛剛那幾位妹妹的衣服都是你做的嗎?”姜行伸出手,想要幫秦素素拿衣服,但是對方并沒有敢把衣服給他。
秦素素沒料到姜行會搭話,眨着眼,好半晌才說出句完整的話來,“嗯……她們是醉香樓的人,我平時都在給醉香樓制衣。”
“很漂亮呢,比我以前見到的衣裳都要漂亮。我看和你店裡的那幾件樣品很像,就妄自猜了一下。”
姜行的搭話似乎起了一些作用,秦素素雖然還是放不開,但至少沒有再像剛剛那樣蜷着身子。
“需要我幫你嗎?”姜行伸出援助之手。
“沒關系的……你是大家主帶着的人,跟着大家主就好。”
看來是怕俞落啊,這個罪孽深重的家夥。
“我剛剛成為二十三席,還有很多事情要學,你算是我的前輩,後輩幫前輩才合禮節。”
“我……那謝謝你了。”秦素素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分了幾件單薄的衣服給姜行。
衣服單薄輕盈抱着很輕松,柔軟的質地也讓姜行沉醉其中。
“很好的衣服。”
秦素素在姜行的誇贊中漸漸敗下陣來,看姜行的目光也不似剛開始那般恐懼。
四人走出店鋪,姜行和秦素素走在前,明江怡和俞落在後面繼續相互試探。
“為什麼不說出來?”秦素素忽地低聲詢問姜行。
“你做什麼壞事了嗎?”姜行的笑如春風般拂過萬物,喚起生機。
“沒……謝謝……”秦素素低下頭,但身子卻是直了起來。
跟在兩人身後的俞落和明江怡難得地沒有暗鬥,他們的目光都放在了兩人身上,各懷心思。
“姜叔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也難怪會讓您用這種獨特的稱呼。”明江怡眼眸深邃,望着兩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
“是啊,是個敢可憐我的人。”
明江怡沒再理會俞落,而是快步走上前,插到了兩人中間,“素素姐,這些衣服我幫你拿吧。”
“好,累的話要跟我說。”秦素素接下明江怡的好意,将手裡的衣服都遞給了明江怡。
“哪裡會累,這衣服又不重。”
“你晚上還要練舞,要是累着你的腰就不好了。”秦素素輕笑一聲,伸出手順了順明江怡身後的長發。
姜行悄悄往旁邊挪了幾步,把私人空間留給兩人。俞落不知何時也湊了上來,攬住姜行的肩膀。
“你對旁人倒是上心。”
“我隻是不喜歡看到别人蜷縮身子。”
在姜行的記憶中,母親就像一隻立于高枝的鳥兒,高傲尊貴。她永遠挺直脊梁,昂首欣賞世間萬物生長輪回。
别人争相往上爬,而她生來便是高天之鳥,不沾塵俗。他甚至怨自己的父親讓母親成了俗人,恨父親給了母親牢籠。
但都是身不由己,他又怎能将一切都怪在父親身上?
“嗯……”俞落捏起下巴想了想,忽地放開姜行轉而握住拐杖,他弓起身子,學着老人的模樣故作老态。
意圖過于明顯,姜行甚至都不想去理會他,但礙于身份,他必須得陪這個小少爺玩,“大家主,請挺直背。”
“為什麼不像剛剛那樣溫柔地引導我?”
“您是故意的,我的引導對您不起作用。”姜行象征性地拍了拍俞落的背,當是一次動作上的引導。
城府再深,他也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人。被囚禁十一年還能有此等才能,實屬不易,換作是姜行來經曆俞落的人生,他估計都撐不了一年。
但他的确是太容易心軟了,不然也不會被俞落抓在手裡。
“姜叔,我真的愛你。”
“大家主……我說過,您撒謊時眼睛會說真話。”姜行毫不畏懼地對上俞落的眼,望見對方眼底虛僞的笑意,戳穿對方的謊言。
“您迄今為止對我說的真話屈指可數。”
但俞落确确實實有真心地對他笑過,正是那個笑給了姜行希望,也給了姜行絕望。他越嘗試就能越清晰地看到失敗。
“二十三席,我們到了。”秦素素的呼喚将姜行從神傷中拉出。
“好。”
姜行正想跟着進入醉香樓,卻被人拉住了胳膊,他回過頭,看到了俞落拉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