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再見。”秦無桀一躍而起躍上牆壁,自無人的巷子離開了花街。
姜行撐着身子,一轉頭剛好對上明江怡的目光。
“你在做什麼?”
“出來透透風。”
“你真的在透風嗎?”虛弱的聲音夾雜着疑惑。秦素素從明江怡身後彈出頭來,顫抖的瞳孔倒映出姜行說謊的表情。
“我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姜行别開眼。
“那回去?反正已經按老鸨的意思參加了,隻不過沒讓她賺到錢而已。”明江怡夾在兩人之間,但沒有注意到兩人氣氛的不對。
“江怡,你晚上還有表演,先回去吧,我有事找二十三席。”
離開了青樓後,秦素素又花上些時間勸走明江怡。明江怡的身影逐漸消失,而秦素素心中的恐懼卻越發劇烈。
“我堂哥來了?”秦素素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腕,雖是提問,但答案了然于心。
“看來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樹影搖曳,東風報信。秦素素沒有要責怪秦無桀的意思,但眼底還是帶有一絲不悅。
“九十九人行裡每個嘗試和我接觸的人都會收到他的提醒,江怡也不例外。”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抱歉……如果堂哥他願意講的話還是讓他講給你聽吧。”秦素素的腳步急促,想逃離旁人的視線。所幸姜行步子大,輕松跟在對方的背後。
“十二席,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你不是二十三席……”秦素素猛地回過頭,劉海遮擋下時一雙幽邃的眼眸。
“我是。”
“你的玉佩呢?”
“被大家主拿了……”
“那我認大家主是二十三席。”
秦素素整個人都在發抖,語氣缺格外堅定。
“美人相幫我解釋一下啊。”姜行揮散手腕上的白霧。
美人相飄到秦素素耳畔,“他是二十三席。”
“很抱歉,按我們的規矩……我們隻認玉佩。”
這個規矩他可沒聽說過啊。這樣就麻煩了,這和美人相說的可不一樣,“美人相牠隻聽家主的話……”
“隻有江怡會信這種話。”
姜行看着眼前每句話都咄咄逼人但說每句話時都在全身發抖的秦素素,不知道該如何辯解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違和感。
“那個,十二席,那我們抛開九十九人行的身份來聊吧。”
秦素素沒有回話,但步子放緩了些許。
“叫我姜行就好了,秦小姐,我二十八歲,是蒼州人。”
也許是這個自我介紹來得太不合時宜,秦素素一下子沒接上話,但幾秒後她便以微笑回應了姜行。
“我叫秦素素,二十六歲,也是蒼州人……”
他會趁機問什麼?應該是要繼續追問剛剛的問題吧。她回避的态度太過明顯,姜行肯定起疑了。
但出乎秦素素的意料,姜行真的做到抛去九十九人行的身份來和她談話。回店的路上姜行一直都在和她聊家常話,從平日工作聊到興趣愛好,姜行沒再提一次和秦無桀有關的事。
“江怡的舞服都是你做的嗎?”
“嗯,還有白先生的戲服……啊我說的是二十七席!偶爾也有别的家主來找我。”
“姜行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姜行捏起下巴,回憶着自己和父親過往的相處。他以前跟着父親做過些“小生意”,運氣好的話一單能掙百兩多,完全夠他們家一年的生活了。
這麼想來,他比秦素素要幸福太多了。
“說來慚愧,我們家都是用父親掙來的錢,我以前一直在習武。”
“啊……姜行居然是流氓嗎?”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一臉害怕地說出這種讓人心寒的話的!
“不算吧……我身上的錢好歹夠我活着。”
“那……像未出閣的小姐?”
更不對了啊!但這麼類比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可未出閣的姑娘至少也會女工或樂器,或多或少都有謀生的技藝。
完了,這麼看來在他不會暗器的前提下他連小姑娘都不如了。
“真稀奇,我還是第一次見二十八歲還……”
“秦小姐,要不我們換個話題吧……”姜行欲哭無淚,一隻手撐起疲憊的腦袋,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是怎麼過得如此廢物的。
但這麼說的話……他現在花的也都是俞落的錢。他被綁回九十九人行時身上壓根就沒幾文錢,生活開銷都得依靠俞落。
“真羨慕你呢,不用為了錢财勞苦奔波。”
但要被俞落玩弄于股掌中。
“為什麼不把衣服賣給那些會出高價的人呢?”
“我能認識到的客人很少,到我這來的基本都是老顧客了,哪能遇到出高價的人呢?”
“可以讓明小姐幫忙的吧。”明江怡經常出入達官貴人的府邸,若是有心完全可以讓她去幫忙介紹。
“太麻煩她了,她既要服從二席的命令,又要跟着李辰軒手下的人一起四處奔波,她能常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而且……她不能被帶離這裡,不能離開李辰軒的手中。
明江怡是一個變量,一個出于好心而想把她救出花街的變量。
“就選她吧。”
“反正都是花街出來的,選誰都一樣。”
插滿光秃梅枝的花瓶。
一整盒閃閃發光的銀子。
沾滿脂粉香氣的名冊。
“是嗎?”王姝玲閉着眼,沒有想參與其中的意願。
女孩伸出手,随意地指向了那個名字。
“嗯……就讓她當十五席吧。”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十五歲的明江怡被十六歲的秦素素選中,成為了十五席的繼承人。
“對你們來說選誰都一樣。”
沒被選中的會被送去青樓,而被選中的則會成為新一任十五席。
李辰軒走到秦素素的身旁接過名冊,“明江怡,對吧?”
“嗯。”
“喂,聽到了嗎?新的十五席已經選出來了哦。”李辰軒回過頭,咧開的嘴角散出陣陣寒氣。
“等等,四席大人……李辰軒大人,放過我吧,我和您的父親交情不錯,他黃泉之下一定不想看到您這樣對我的!”被捆綁在地上的男人扭曲着身體,淚水和唾液一通傾瀉在臉上,毫無顔面、毫無尊嚴。
“素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秦素素脊背發涼,全身肌肉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她擡起手,将十五席的玉佩對準那個男人,眼中泛起猩紅,喉中對鮮血的渴望被無限放大,“我是十五席家主秦素素……”
“我能殺了你……。”
玉佩在誰手上,誰就是家主。
秦素素——十二席兼十五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