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府,姜行等三人就瞧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人正敲着門,焦急地候在門外,眉眼間盡顯君子溫良。
“楊先生?翠兒?”
那人長着一副和王斯來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但氣質卻與王斯來完全不同。
楊钰鑫捏了捏鼻梁,長歎了口氣後走上前,“斯行,斯來他不在我這。”
王斯行回頭,正好瞧見楊钰鑫身後的俞落和姜行,連忙行禮,眼中的焦急仍未褪去,“十席王斯行見過大家主,也替家弟見過大家主。”
替?姜行眨眨眼,他還是頭一次聽行禮還能幫替的。
俞落擺擺手,笑着來到王斯行面前,“王斯來現在不在,但昨夜是來過的,還險些傷了二十三席。”
王斯行一聽,立刻向姜行又行一禮,“家弟多有冒犯,是我管教不周,還望二十三席海涵,若有什麼需要便與我提!”
王斯來來一趟,王斯行行一路禮,這名字起得還真不錯。
姜行走上前,“不必,他當時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想必是把我當成追殺他的官兵了。”
王斯行深吸一口氣,差點昏厥過去,“他啊……”
楊钰鑫打開門,将王斯行迎了進去,“你先進來吧,你勉強也算是在通緝令上,被看見就不好了。”
和通緝犯王斯來長着一張臉,很難不被人誤認。
“你們家姑姑呢?”
“我是追着斯來來的,姑姑她應該還留在蒼州。”
兩人一句一句地聊着,跟在其後的姜行和俞落則顯得安靜許多。
姜行聽到姑姑一詞,回憶起會議上見過的那位女子——王未怡。
“大家主,十席家一直是兩男一女的繼承制嗎?”
俞落回複道:“沒錯,但這一輩有點特殊,三人本該出自同輩,但這一輩沒有女孩,隻能從高一輩的人裡挑了個女性。”
十席由三人一同繼承,而每當新的家主被選出時,族中的人們會紛紛向他們投去憐憫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言語陰雲之下,兄弟倆緊緊握着對方的手。哥哥扯緊鎖鍊,弟弟閉口不言。
王斯行回過頭,再次向姜行道歉,“真是抱歉,家弟魯莽,驚擾了你……”
姜行搖搖頭,“沒事,王斯來性子如此,況且我也沒有受傷。”
“二十三席,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盡管向我提!”
王斯行話說到這個份上,姜行也不好拒絕,便問了個問題,“我有些好奇,一般來說雙生子的性格應該會比較接近,但兩位……差别為什麼會這麼大呢?”
王斯行笑了笑,似乎是聽過很多次這個問題,“因為我們練習的功法不同,斯來以力量壓制敵人,每日都在鍛煉身體;而我學的更多的是巧技,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記憶人體結構。”
“再加上……我失去了幼時的記憶,很多事情都是聽斯來說的,早就忘了最開始我是怎麼樣的。”
姜行默默記下此事,接着問了下去,“你們是吵架了嗎?”
王斯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半晌後點了點頭,“讓各位見醜了,前陣子姑姑給我指了幾家姑娘,要給我說媒,斯來不喜歡那些姑娘,就和姑姑吵了一架。”
說媒?姜行一愣,追問道:“可你弟弟是逃犯的話,親事不會受影響嗎?”
王斯行一時語塞,楊钰鑫便替他回了話,“那要看人家小姐的情況了,王未怡隻是想他傳宗接代,不看重家世,說媒隻是為了給人家姑娘體面,可至于那姑娘是個什麼出身……啊哈哈哈,那就不好說了。”
楊钰鑫解釋的沒錯,王斯行聽完便長歎了口氣,“沒錯,斯來因為這件事要去跟姑姑理論,但這件事畢竟與他有關,姑姑自然占理,最後就鬧了個離家出走。”
俞落挂起笑,手自然地搭上姜行的肩膀,問王斯行,“你對親事又是怎樣的态度?”
王斯行一愣,沉思片刻後給出了答案,“族中命,不可不為。”
“那我倒可憐王斯來了。”
俞落的話讓姜行感到疑惑,王斯行同樣也沒能理解,唯有楊钰鑫露出了欣慰的笑。
“好了,來者便是客,不妨就在我這坐坐,這幾日因為表演的關系宵禁延後,你若有别的打算,趁晚上熱鬧的時候再行動。”
送幾人進到屋裡,楊钰鑫便出門說書去了,留翠兒照料幾人。可翠兒生性膽小,隻是站在牆角處低着頭。
王斯行獨自待在院子裡,靜坐養神。
楊钰鑫不在,俞落仿佛就成了這家的主人,與姜行一同坐在屋内喝起熱茶。
這正月未暖,人皆心寒。
姜行憶起方才的話,問:“大家主,方才你說可憐王斯來,這是為何?”
俞落用手指按住姜行眉心,還故意揉了揉,“你如果有個很親近的妹妹,現在告訴你她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還沒家世的人,你願意嗎?”
姜行搖了搖頭。
“當你為了妹妹的幸福去跟家裡人交涉時,你的妹妹卻說此事不用你管,你會是什麼心情?”
姜行頓悟,“會很生氣……”
“分開雙生子本就難,更何況是用這種方式。”
這麼一想,王斯來的離家出走看似無理取鬧,實際上還真起到了拖延時間的效果。
俞落趁姜行沉思,不顧一旁翠兒的目光,直接勾住姜行的肩膀,看似兄弟情深,實則用腿蹭着姜行的身體。
“要我和姜叔你分開,我也不願意。”
姜行心下一驚,用胳膊推着俞落,卻又不好當着翠兒的面直接推開對方,隻能壓低聲音求饒,“大家主,别在孩子面前這樣……”
“怎樣?好兄弟間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嗎?”
那是在别的地方!九十九人行裡隻要是肢體接觸,就決不能用友情帶過去!一群背德的家夥。
“正常?幾個月前我也覺得很正常,但跟了你後,我看世人的目光都污濁了……”姜行本推着俞落的手忽然輕巧地翻個面,直直撫上了俞落的胸膛,“您做這些動作的目的都不單純。”
俞落動作一僵,身子一縮便要後退,卻被姜行順勢抓住領子,“大家主,你的傷口……翠兒,能幫忙去拿膏藥過來嗎?”
得令的翠兒急忙離去,留兩人獨處。
沒了翠兒的目光,姜行的動作越發大膽,開始利用力量優勢鎖住俞落的身體,逼迫對方留在他的懷抱中。
俞落慌了神,本勾着姜行的手臂定在空中,下意識去躲姜行的動作。
就在俞落後退之時,姜行松了力,任由俞落向後倒去。俞落扶住桌子,喘着氣,站穩身子,臉頰上滿是可疑的紅。
姜行望着俞落,淡定地朝他伸出手,“大家主,怎麼要躲我呢?”
用謊言掩飾一切的俞落,需要用謊言去拆穿他。
俞落深吸一口氣,眼底竟真的有了怒意,“姜叔……你是在學我?”
姜行不否認,眼底波瀾不驚。先前的他太過在意自己的心,任由自己被俞落哄騙,渴求他眼中刹那的真情。可他看明白了,一味地放縱俞落隻會讓他走向滅亡。
在這一場大霧中,俞落點起燈,卻将燈交給了姜行。
既然俞落交付給他的任務是用燈照亮大霧,那他就要把燈舉到俞落面前,用熾熱的火焰燒開他緊閉的眼皮。
“我學不來你,我自私,怎麼開心怎麼來,隻要我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在翠兒面前放浪!”
當然是不可能的。姜行說着挑釁的話語,字詞間加了狠勁。
向來心軟的姜行此刻在俞落面前挺直了脊背,不再逃避。
俞落被姜行的話驚到,大腦一片空白,半晌沒能接上話。
翠兒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姜行最後瞥了眼俞落,“但我不想帶壞孩子。”
俞落望着姜行的背影,猩紅的雙目仿佛要将對方吞噬殆盡,甚至連皮膚都開始顫動。
俞落按住傷口處,悄悄抹去了四周的裂痕,“乖乖聽話不行嗎?”
翠兒拿着藥膏,目光直勾勾地對準俞落。俞落注意到翠兒,連忙别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而正當他把目光移向院子時,院子裡已經沒了王斯行的身影。
他追他逃,他插翅難逃。
王斯行一路追到黃昏日下,步步緊逼,追至一處無人的偏僻地,雙目一閉,感知萬物,以落葉為刃飛出,瞬間劃破王斯來的手臂。
王斯來跳下樹,抹去傷口處的鮮血,臉上挂着令人生畏的笑,“我的好哥哥,放過我吧。”
王斯行收起一貫的溫柔,眼中閃過寒光,眼底的狠戾與王斯來眼中的瘋狂相對竟毫不遜色,“當初我們說好的,你現在逃是什麼意思?”
王斯來湊上前,用手死死捏住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全身青筋暴起,恨不得将那張臉撕碎。
“我不是在配合你嗎?那個老女人的決定你想執行,然後跟人類生孩子?老子配合你是因為老子知道你不能生,你現在跑來訓斥老子!”
王斯行抓住王斯來的手,輕輕一扭便折了他的手腕,“倒也不是不能生……”
沒等王斯行解釋,王斯來忍着劇痛,用左手蓄力一拳打向對方的腹部。
可這一拳被王斯行用左手自側面擊開,王斯行一步後撤,再接右手上擡,順着對方的動作一推,直接用王斯來自己的力量甩開了他。
王斯來上一步左腳,穩住身子旋身又是一掌。這一擊王斯行沒有躲開,而是直接抓住了王斯來的手腕,硬生生将其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