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無果,姜行借了近幾年的記錄和一本故事集後就返回房間去找俞落。
新年這幾天本該是人們走親訪友的好時間,卻成了俞落專屬的工作日。蒼州表演、祭祀要用的建築和器具基本都出自俞家,雖不用俞落親自動手去做,但那設計圖也是成山般多。
每天看俞落畫設計圖,姜行隻覺得一陣頭疼,再加上十四席還會時不時送些玩具過來,案上已經擺滿了玩具和紙。
更要命的是,俞落平時還不積極工作,每次都要堆到入夜才提筆開始,不過好在的确有事先構思且基本功紮實,不然照他這樣怎麼可能畫得完。
姜行端來泡好的茶,輕輕放在了桌上。
他瞥向俞落,此時的俞落正站在案邊,兩眼空洞,靈魂仿佛已經飄到了九霄之外。
起初的俞落還會坐在案前裝裝樣子,現在不知是犯了懶,還是終于對姜行放下了戒心,直接站着發起了呆。
想到這,姜行忽地注意起俞落這段時間的變化,忍俊不禁,出了聲,正好被俞落聽到。
俞落思緒被牽回,擡頭對上姜行微彎的眼,竟是臉頰一紅,“怎麼了嗎?”
姜行一愣,瞬間收起笑臉搖搖頭,“沒事……八席沒有給我大肅清的記錄,所以我隻能回來找你了。”
俞落整理好表情,挂上笑,“估計是怕你跟翠兒講吧……也罷,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不重要,一場對家主的大肅清在俞落口中宛若一場鬧劇,被輕輕帶過。
姜行不理解,問道:“那可是對家主的肅清,怎麼會不重要?”
俞落拿起腰間的玉佩,“起初家主之位并不由玉佩決定,但有玉佩之人才有職責與力量,所以很多家都視玉佩為家主的象征,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内部規定。可是如此重要的玉佩,它與持有者并不綁定,這對仙人來說不難,所以你覺得為什麼?”
姜行看着玉佩,忽地明白了什麼,“牠想看我們争奪玉佩?”
俞落收起玉佩,望向窗外,“賜予我們玉佩之人想要的,無非就是看我們亂成一團。”
“大肅清不過是場獻給仙人們的戲碼,對四席來說,他不僅可以通過這件事複仇,還能同時拉攏我和仙人……九十九人行的家主大多都不得好死,即便是大肅清這種死亡多人的情況記載上也并非沒有,隻是因為如今太過和平,你們才會将常态視作狂态。”
姜行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話會從俞落的嘴裡說出來,為什麼會從一個本該意氣風發的少年嘴裡說出來。
生于深淵,将深淵視作常态。罷了,姜行繼續追究也沒有意義。
姜行問:“所以這件事跟秦素素到底有什麼關系?”
俞落揚起笑,“你猜。”
不是俞落不想說,而是他也不知道這件事。他本以為能從八席這得到些消息,但除了那些面上的記錄外什麼都沒了。
當初四席突然上門說要為他獻上一場大戲,替他解決掉組織裡的憂患,可等四席再次登門時,他就已經帶來了各家家主更替的消息,還指出兇手為秦素素。
十二席秦氏暴起,以刀擊數人,剖人腹,鮮血淋漓,煞氣久未枯竭。
怎麼可能……她頂多是個精神有問題的變态,要一個人殺這麼多家主是絕不可能的。李辰軒不過一介商賈之流,更不可能做到。
李辰軒在策劃一場大戲,而他俞落要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奪過這場戲的主動權。
姜行猜不透俞落,明明是他要求的真相,現在卻是他在拒絕透露信息。跟了俞落這麼多天,除了在二十四席家和在二十八席身上發現了什麼外,可以說是毫無進展,甚至這兩個發現都沒有辦法繼續追蹤下去。
總不能說,八席這也有一個暗道藏着什麼怪物吧。
“行吧,那我自己去查查。”姜行說完,拿着借來的兩本書走出房間,坐在門口的石階上。
說是要查,可姜行毫無頭緒。
【朔興十六年,三席白琊月被刺身亡,由白曉陽繼承席位,并宣布已創造出鬼刹。創造鬼刹這麼快的嗎?】
鬼刹……姜行記得那個人,她救過姜行一命。
【同年,新鬼刹失蹤,三席受罰。同年,三席家中一女成為太子妃候選,三席接受盤問。盤問沒有結果,但三席的算盤已被看透。】
……
三席白曉陽做過的蠢事被清晰地記錄在上,似是嘲笑,亦似為她的愚蠢悲歎。
可惜,他沒和三席見過面,隻記得她有個妹妹白曉月,那孩子冷靜得出奇,有着不輸成年人的成熟穩重。
“白曉陽……罷了,看來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還是歇會吧。”
姜行放下記錄,轉而拿起身旁的故事集。
這故事集是楊钰鑫硬塞給姜行的,說是要他幫忙看看這些故事夠不夠吸引人。
“古有神山,山有一神,以彩翼披身,賜福衆生,名曰不夜,号為明王……”姜行低聲念着,對上面的故事來了興趣。
他忽的想起,先前楊钰鑫在街上沒講完的故事,便開始在故事集裡找起屍牙這個人。
不一會,他就瞧見了屍牙這個名字,但這裡的故事跟楊钰鑫講出來的大有不同。
那少年自稱無頭鬼,本就四肢截斷,可以自行取下,甚至連頭也能取下來抱在懷裡。
屍牙頭一次見自己殺不死的生靈,對牠起了興趣,與牠相處時又發現對方力拔千鈞,戰鬥技巧更是遠在常人之上。
兩個怪物會面,把酒言歡,好生快活!
故事到這便沒了後續,但結尾處留了一個注釋——屍牙,本名白琢霖,初任三席。
……
俞落湊到姜行身後,将冰冷的胸膛貼在姜行背上,語調暧昧,“姜叔,在看什麼?”
姜行耳根一癢,往一側躲,“八席給我的故事集。”
“好看嗎?”
“這些是九十九人行的往事?”
俞落摟住姜行,“或許吧。”
姜行想推開俞落,但俞落整個人壓在他背上,隻能用手往後壓俞落的腹部。
這一壓沒用多大力,卻直接壓到了俞落的“命門”。俞落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收了手,捂着被姜行按到的位置,眼裡甚至痛出淚花。
姜行一愣,看着試圖硬撐的俞落,問道:“大家主……你那個位置很怕痛?”
俞落自知瞞不過,眼神飄忽不定,口齒不清地掙紮半天,最後幹脆長歎一氣,“怕……下次要推,還是推上面吧……”
氣氛有些尴尬,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楊钰鑫及時出現打破了沉默。
“兩位,挺精神啊。”
俞落和姜行别開眼,扭頭望向楊钰鑫。
兩人的目光太過熱烈,驚得楊钰鑫身體一顫,“額……兩位怎麼了嗎?”
“沒事。”
“沒事。”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便瞬間閉了嘴,氣氛暧昧,不言而喻。
楊钰鑫挑起眉,展開折扇遮住笑,說:“看來兩位心情不錯,我準備去茶樓說書,要随我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