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落察覺到危險,可眼下竟是隻有往回這一條路。
“這邊。”
厚重沉穩的嗓音壓住俞落焦躁的心,随之望去,一隻手自馬車中伸出,正朝着他們揮動。
姜行還沒搞懂情況,直接被俞落拽了上去。
馬車寬敞,可要塞下四個人加上些行李還是難免擁擠,除去俞落和姜行兩人外,一位是向他們招手的商人,另一位則是穿着華貴的婦人。
“恕我冒犯,大家主。”男人按下兩人的身子,一旁的婦人便拽起一塊紅布蓋在兩人身上,連着行李一同蓋住。
姜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閉着嘴,與俞落一起躲在馬車角落裡。
不一會,馬車被喊停,馬車的靜止讓兩人的心同時停止跳動。
婦人以扇遮臉,男人則探出頭向官員打招呼,“幾位,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官兵見了男人,臉上的嚴肅竟收起不少,眉眼舒緩,帶上笑,“馬大人,真是抱歉,今天收到急報,有兩個小賊偷了公主貼身物品,現在都在找呢。”
馬伯明咂咂嘴,連連搖頭,“哎呦,真是膽大!那他們倆什麼身份你可知道?”
官兵回答說:“據說是蒼州名匠俞家的當家,我這有畫像,不知大人可否見過這兩人?”
馬伯明眯起眼,瞧着對方遞上前的畫像,端詳片刻後搖搖頭,“沒見過,既然是蒼州人,會不會是逃回蒼州了?”
“守城門的官兵有人曾見過他們,現在不隻是涼州裡的官兵,公主派的人也在路上了。”
馬伯明眼珠一轉,把畫像還給了對方,“當家的我是見過的,但和這畫像的兩人長得完全不一樣,你們當真确定那兩個賊人的身份?”
官兵一愣,連忙搖了搖頭,“我們也是聽上頭說的,我回去就跟上頭反饋,但能麻煩您配合我們檢查馬車嗎?”
馬伯明笑了笑,“我可以,隻是我夫人不願見人,這……夫人,能讓他們查嗎?”
這夫人也是個急性子,按下折扇就朝着馬車外罵,“查查查,涼州都成什麼樣子了,為了兩個小賊如此大動幹戈!”
官兵被吼得發愣,這馬伯明的夫人是涼州州牧之女林琦,馬伯明又是涼州百姓的大恩人,兩人往這一坐就是涼州的兩座大佛,誰來都動不得。
林琦見官兵被呵住,收起扇子指向一旁成堆的行李,“要人沒有,要去派的糧食倒有不少,擱這轎子裡擠我,糟心!”
馬伯明扶着林琦的肩膀,安撫道:“夫人诶,這不是放不下才往這塞嘛。”
官兵見兩人要吵起來,掃一眼馬車内,過了個流程便給他們放行了。
安全後,林琦掀開布,擔憂地看向兩人,“兩位可還好?”
俞落撐着身子,扶起了被他壓在身下的姜行,“還行。”
姜行頭腦發懵,尋了個位置坐下後仍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姜行問:“大家主,為什麼突然要躲?”
俞落理着有些淩亂的長發,開口道:“隻是下意識覺得不安……但既然九席你出手相助,說明方才那官兵口中的賊人就是我與姜行,沒錯吧?”
馬伯明笑道:“哎呦,大家主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偷人家東西被發現,這要是傳出去該怎麼辦?”
九席,馬伯明。
姜行嘴角一抽,該關注的地方似乎不是這裡。但對方既然願意開玩笑,證明是信任俞落的。
俞落有些惱火,沖着對方呲起牙,“我可沒那個閑工夫,先是派人追殺,又是亂安罪名……這蕭錦瑗有完沒完?”
馬伯明與林琦對視一眼,随後繼續試探下去,“公主為何要追殺兩位啊?”
俞落一想起這事就頭疼,“還不是十四席……二十九席手裡存了不少十四席做的玩意,公主怕他跑,要我說出十四席的住址和身份。”
林琦一聽,與馬伯明再對視一眼,皆是嘴角上揚,眉眼彎似月。
俞落好心,他們夫妻看在眼裡,喜顔于色,但眼前的麻煩還是叫人頭疼。
姜行不解,這涼州分明以警戒出名,為何會這麼輕易地放過馬伯明的馬車,“九席大人,為何官兵對您如此恭敬?”
馬伯明與林琦相視一笑,眼眸含情,“多虧了夫人,我夫人她是涼州州牧之女,在涼州頗有名望,官兵都是看她的面子。”
林琦以扇遮臉,垂眸含光,“哪有,還不是你赈災有功,有恩于涼州百姓,他們這些當官的因你而免于受罰,你的面子比我大。”
“我面子哪會比你大,若不是正好聖上賜婚,州牧大人哪肯把你許給我一介商賈之流!”
“還不是你,都說了我可以勸我爹,是你自己犟,非說要讓我風光大嫁,要是沒有這賜婚,我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兩人恩愛有加,更有兩人亮比燭火。
雖然得到了答案,但姜行開始後悔問出這個問題了。
俞落深吸一口氣,打斷了兩人的恩愛,“感謝二位出手相助,若非二位,我與姜行或許已經被抓。”
馬伯明擺擺手,“我們做的哪有你多?我方才說的話,不知那小官兵聽進去幾分,背後還有公主在控制,估計隻有當官的那幾位能幫忙了。”
俞落歎了口氣,“我倒是沒什麼所謂,但就怕他們意不在我……九席,可有辦法将我們送出涼州?”
馬伯明想了想,要送兩個大活人離開還真有點難,涼州城門管得嚴。雖說可以像十席那二位般飛檐走壁,可俞落畢竟功夫有限,翻不過去。
但他們還有一計。
跟楊钰鑫彙報了一下情況後,俞落和姜行就在馬伯明家中開始實施計劃。
為輕便行路,俞落命美人相将繪制好的畫像先送回蒼州,其餘的行李則交由楊钰鑫随意處理。
這幾日裡,兩人躲在馬伯明府上,姜行也完成了對兩人的作畫。
兩人褪去華服,布衣裹身,點痣畫眉,灰土撲臉。
四日後,馬伯明的商隊要去外地做生意,駕馬運貨,兩人假扮成車夫,随馬伯明手下的商隊混出城門。
僞裝花了不少功夫,但從官員的反應來看,這些都是值得的。多虧有馬伯明和林琦的名聲,官兵對照完畫像,便放了他們。
出城門還要排隊,隻希望這最後的一段路裡别出差錯。
“我們是公主派來的,有令牌為證,奉公主之命搜捕賊人。”
城門前的動靜吸引了姜行的目光。一個手持令牌的人正與城門官兵說明身份,而他的身後,跟着一隊紀律嚴明的人馬,似是長途跋涉而來。
距離太遠,他瞧不清那令牌的模樣,但見他們都用繩子牢牢綁住褲腳,衣服厚實,領頭的幾位還腰纏佩劍,第一時間便以為是自北跨越黃沙而來的異域商人。
給他們檢查的官兵是個新上任的,不了解令牌,便拿着令牌去尋資曆老的官兵,恰巧走過了姜行身旁。
姜行瞥了眼,感覺那令牌眼熟得很,上面印有象征皇族的紋路。
商人是拿不到這種令牌的,那這隊人馬又是什麼身份?
他們的馬車緩緩駛過,一陣鐵器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傳入姜行耳中。
若是商品,不可能這樣随意擺放,那能發出這種聲響的……
“刀劍?”姜行低聲一歎,轉頭與俞落對視一眼。
俞落也注意到了那隊人,但現下兩人還處于危險中,隻能等出城後再讨論。
俞落垂眸,嘴角勾笑,心裡已然有了自己的答案。
順利出城,俞落和姜行這才得以喘息片刻,可後續還要當心路上的官兵。
從涼州到蒼州有十多日的步行路程,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分析現狀。
與商隊分開後,兩人卸下了僞裝,為不牽連馬伯明,兩人準備徒步走回蒼州。
俞落看向姜行,說:“你剛剛注意到了吧。”
姜行點點頭,“那個令牌……大家主,我們要不要通知二十八席他們?”
俞落閉眼沉思,許久後歎出一口氣,“目的果然不是我們……我們得趕回蒼州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