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半,美人相瞧見了蕭鶴淵仍亮着光的書房,用霧氣化成信鴿的模樣,将信鴿送入書房。
信鴿撲騰着翅膀,将信送到蕭鶴淵手裡後飛出窗外。
蕭鶴淵疑惑地拿起信,看到是王寅寄來的後,雖是激動,但也更加疑惑了——王寅什麼時候訓練的信鴿?
他打開信,信上是對趙衡與何丞相勾結萬俟岚的控訴,要蕭鶴淵多加小心。
蕭鶴淵不是沒有懷疑,畢竟先前趙衡在朝堂力争要與北國通商,估計從那時起就在計劃了。
蕭鶴淵翻過信紙,看到背面的内容後,心下一驚。
冬妍被北國的人帶走了,她想靠自己争取一段時間。
蕭鶴淵不知該如何向鏡央交代這個消息,現在冬妍深入敵營,若是能帶出情報,那是再好不過,可就怕她搭上命。
“呵……”
蕭鶴淵拿起案上的令牌,陷入沉思。王寅和冬妍已經在以自己的方式行動,他卻連一個真相都不敢向德妃求。
他從心底否認母妃的死法……那不是正常該有的死法,他無法想象母妃生前曾受到怎樣的折磨。而德妃,她袖手旁觀,面對清貴妃的死毫無波瀾。
就好像……她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一樣。
而且他在怕,在深宮當中出這種事,隻有皇帝能瞞下去……
這是今年趙衡出席的第一次早朝,剛從齊州趕回的他帶來了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消息。
“陛下,臣在齊州與北國商隊商議時,遇北國岚親王的侍從,轉告岚親王的話,他希望與陛下一叙,以鞏固我朝與北國的友好關系。”
北國親王要來訪,派的卻不是使者,而是侍從。
蕭鶴淵率先提出異議,“親王來訪,本該派使者前來,為何派侍從請你轉告?”
趙衡也不慌,面對質疑,他隻歎一句無奈,“不是不想,而是使者無法過關。使者曾多次前來,卻都被士兵以靖親王不在,他們無法決斷為由拒絕并将他安置在關外。加之北國與前朝敵對,與我朝仍處于建交初期,邊關對北國來訪人員監管嚴格,靖親王又疲于奔波,為護朔朝盡心盡力,每日于齊州與邊關間往返,難以抽身。此次也是岚親王不願傷雙方和氣,命侍從組了隊人馬,以商隊的身份入關才得以尋到下官彙報此事。”
一句話,看似是在誇蕭鶴軒恪盡職守、北國岚親王為人和藹,實則是在點蕭鶴軒光顧着調查趙衡等人,誤了大事。
蕭鶴淵聽出話中話,但沒辦法辯解,隻能禁聲。
一位大臣聽完,大喝一聲,“這是什麼話?!他北國對我朝虎視眈眈,如今用這種方式将侍從送入我朝,他就能用别的辦法把士兵送進來!依臣所見,我們應該立刻中斷與北國的來往!”
何佩忠輕咳一聲,花白的長胡子讓他顯得十分慈祥,混濁的眼裡卻藏着陰影。他說:“我朝建立不過二十載,如今涼州舊黨未淨,外有北國觊觎,正是内憂外患之時,無論他們是否真心交好,此番已是我們疏忽在先,戰事能避就避,不如抓住這次機會,試探來意。”
蕭雲咳嗽幾聲,問道:“他可有跟你說他們打算何時來?”
趙衡答:“回禀陛下,他的意思是,待使者回報,他們即刻啟程。”
“陛下,”何佩忠手持象笏,走上前上奏道,“北國觊觎我國疆土許久,有建交的意外在先,此番拜訪恐怕目的不純。”
“北國原先畏懼鐘離将軍,而不敢侵犯,可如今大将軍已逝,他們蠢蠢欲動,迎北國親王一事還望陛下深思。”
蕭雲挑起眉,問道:“不知丞相有何見解?”
何佩忠瞥了眼蕭鶴淵,“不如就以帶他遊玩為由,将他安置在京城内,由陛下親自派人做向導,實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蕭雲垂眸沉思,額角流下一滴汗水,最終給出了回答,“不錯的主意……太子,先前你送去的禮北國很是喜歡,這個任務交給你,如何?”
蕭鶴淵雖不想接下這個麻煩,但眼下隻有他能做了——他不知道除了趙衡外,還有多少人站在丞相那邊,派其他人去他都無法放心。
“兒臣接旨。”
鶴軒在邊關防守,那京城内,就由他來保護。
下了早朝,蕭鶴淵不急着離宮回府,而是來到了德妃宮中。
他要尋一個答案。
歸堇坐在殿中,似乎早已猜到蕭鶴淵的拜訪,身邊沒留婢女,給兩人的談話留足空間。
歸堇福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蕭鶴淵也不客氣,直接坐到她的對面,“你要說什麼?”
歸堇垂眸,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蕭鶴淵,“這是某人給妾身的預言,說是等到您做好準備後就給您。”
蕭鶴淵接過紙條,隻見幾個歪歪曲曲的字拼出了一句話,“九十九人斬仙緣,虛無之災,日月歸位,人皆歡笑。”
蕭鶴淵收起紙條,問道:“現在能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嗎?”
歸堇取出九節鞭,放到了桌面上,“妾身名為歸堇,是鐘離大将軍夫人白緣的相識之人,也是奉……天命,前來修複命途的人。”
天命、命途,這些東西換作是以前,他絕不會相信,可如今清貴妃莫名慘死一事就已經打破了他的認知。
“所以父皇賜予你令牌,也是因為你的身份?”
歸堇低頭,“沒錯……”
“這是一場大難,但這場災難很快就會結束……妾身……以神力擋下此災,可惜災難……太強,隻能保住皇室血脈。”
蕭鶴淵蹙起眉,“所以母妃……甚至可能連母親她都是因為這場災難而死嗎?”
歸堇擡起頭,歎了口氣,“還有很多……這場災難殺死了太多人,它甚至本該殺死你,然後繼續殺死更多人……”
這場由鬼仙開始的災難,隻能由鬼仙終結。
那是一年夏,歸堇再次從家中出逃,逃到了王姝玲家中。
歸堇随意地靠着牆,坐在冰涼的地闆上抵禦熱意,“姝玲,你坐在那不悶嗎?”
王姝玲看着各處送來的信,将上面的情報記下,“心靜自然涼。”
歸堇熱得慌,外袍半褪,露出胳膊上的肌肉,仰頭往那一坐,竟叫人難以分辨她是男是女。
“也虧你這個時間能心靜……戰争不是要開始了嗎?”
王姝玲仍專心于情報,隻淡淡應了聲,“嗯。”
見王姝玲專心于工作,歸堇也就不再打擾,靠着牆眯起眼,享受起這難得的清閑。
可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匆匆而至,一位下人來到王姝玲的房門前,“大人,這有一封信,是歸氏武館那邊送來的。”
王姝玲停筆,回道:“放那邊桌上吧。”
待下人離開,歸堇從天花闆輕盈躍下,拿起那封信看了起來,“我家那老頭子又來喊你找我了。”
王姝玲将整理好的情報展開在案上,淡淡回道:“所以你是打算在我這躲戰争嗎?”
歸堇以為王姝玲是在為她當逃兵而感到不悅,立刻扔下外袍湊上前,用臉蹭着王姝玲的肩膀,“怎麼可能,這不還隻是有兆頭嗎?等戰争來了,大家主一吩咐,我能上得比齊家軍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