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宸伸出手，指尖按在姜行眉心，“那就随本仙來吧，本仙送你們上山。”

沒等姜行反應過來，一條蟲就沿着左宸的手爬到他的頭上，蟲翅振動的聲音響在耳畔，叫他心生一陣惡寒。

突然，那隻蟲變得巨大，竟輕松勾着姜行的肩膀，将他抱上半空中。

“哇啊！”姜行掙紮了一下，喘着氣，但很快冷靜下來，為保小命主動抓住了巨蟲。

左宸褪下外袍，扔到齊勳手裡，張開那對透明的翅膀，走到齊勳身後，環住了他的腰。

“準備好的話就走了。”

這飛了一路，快倒是快，就是姜行險些丢了小命，等落地，姜行已經意識模糊，走到了奈何橋邊。

“額……這是哪……”

齊勳扶住姜行，輕松将他扛到肩上，回頭向左宸道謝，“多謝上仙相助。”

可這一回頭，竟瞧見左宸完全化作人形，收起飛蟲，站在原地等齊勳帶路。

“上仙？”

“本仙跟你一起去，本仙很好奇人類士兵的生活方式。”

齊勳再次提問，“那是昭呢？人類比你們脆弱，小孩是需要被照顧的。”

左宸蹙起眉，邁步繞到了齊勳的前面，“從人類有能力殺死我們的那一刻起，人類就稱不上脆弱了。這座山什麼地方本仙不知道，你不帶路，本仙就自己去。”

左宸在蓬山的洞府隐蔽至極，加上外有結界，基本不會有人類能找到那，而且還有陳旭在“照顧”是昭，不需要牠擔心。

齊勳沒有回話，而是默默走到了左宸面前，帶牠走上通往山寨子的路。

山寨子熱鬧非凡，這裡原先的齊家軍都是收招山賊而成，少了幾分規矩，但多了人情味。此行上山的齊家軍駐紮在山寨子附近，一聽齊勳要來，都擠在寨子裡想和齊勳說上兩句。

“寨主！你可算回來了，這位是誰啊？”

“什麼寨主，這是我們齊家軍的小将軍！”

“嘿！什麼小将軍，寨主就是寨主，非得跟别人争個小字做甚！”

人太多，左宸後退幾步，本想待在遠處等齊勳忙完，觀察中忽地瞥見一抹遠去的身影。

“你們啊……先讓客人去歇着，左……左宸？”

齊勳忙着安頓姜行，面對兄弟們的寒噓問暖應接不暇，沒了注意左宸的時間，再一回頭時，左宸已經沒了蹤影。

此時左宸這邊，牠追，牠逃，牠插翅難逃。

左宸繞過人群，迅速找到了那明顯不一樣的氣息。

在一群溫暖的人類中，混入了一個體溫極寒的冒牌貨。

那冒牌貨剛跑入樹林，就被一群蜂攔住了去路，無奈隻能舉手投降。

“蟲……繁菇大行豐蚊藥司？”

“是繁蠱大行豐瘟藥司！本仙記得你，畢衡大行司命沿命……你不應該在皇宮享受榮華富貴嗎，怎的在這山林裡？”

男子讪讪一笑，現出原形，揉着一頭與他人格格不入的短發，緩緩落手停在眼前，睜開手背上的人眼，映出左宸的模樣，“分身我還是會的，實實在在的分身，跟某個家夥的霧氣可不一樣。”

“還有，你在人間有化名的吧，喊我最好喊化名哦，繁蠱。”

左宸驅走蜂群，眼底流露出陣陣難以隐藏的殺意，“難怪鬽魋那家夥敢向淩芒動手……你在幫牠，就連這次會面你都想到了吧。”

畢衡轉過身，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溢出絲絲寒氣，“好啦好啦，别計較那麼多嘛，看在我和鬽魋忙活了這麼多年的份上。”

“對了，我叫孫樊，你呢？”

幾個時辰前，這日的淩晨，天漆黑。

俞落從榻上翻下，拔出拐杖中的長劍後，從包袱裡尋出二十三席的玉佩，将玉佩牢牢攥在手中。

他早該想到的，這個絕佳的辦法。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白茫，還有那條熟悉的巨蛇。

淩芒感受到鮮血的呼喚，将來者帶入此境，但牠沒想到，這一回竟是見到了一位熟人。

“沒想到十大怪的繼承是要你親自來負責。”

俞落，他拿着二十三席的玉佩出現在了幻境中，用自己近乎漆黑的血液沾染玉佩。

“真是神奇，我還以為沾上血就可以了……這個幻境是做什麼的，讓我和你一起泡澡嗎？”

淩芒瞳孔豎起，像是欣賞獵物般死死盯着俞落，脖頸處的大口也突然顯出，吐出一條鮮紅的長舌。

“别這樣瞪我，我也是幾年前才知道可以兼任的，還是說……你不允許？”

俞落毫不畏懼，邁開步子走上前，那雙穿越千年而來的眼重新閃爍出光芒，帶着百代人的契約站在淩芒面前。

【“以吾魂靈為契，蒼州冬日，寒川千萬裡，吾自承日輝，換九十九人同行。”】

當年也是在這濃霧之中，他與淩芒立下契約，出賣魂魄，換來這千百代的契約。

“俞落，你在算計什麼？”淩芒揚起手，數條鎖鍊瞬間牽制住俞落的行動，勒住他的頸部、四肢，像巨蟒般纏在他的腰上，擠壓出模糊血肉。

“現在殺了我，他們就會另尋機會重新再來……淩芒，我們也認識那麼久了，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俞落沙啞着嗓子，頸部被擠壓，叫他幾乎無法發聲，隻能撕扯着從縫隙中擠出字詞。

“你殺不了人類，但我能，你殺不了的鬼仙，我也能殺……”俞落嘴角揚起笑，眼球布滿血絲，“你不可能沒注意到李辰軒他們的動作……讓我擔任二十三席，為你獻上……一場推翻他們陰謀的血宴。”

他走不了，那就把姜行從九十九人行裡徹底推出去。

這是在他總共七十七年的人生裡，自認為做的最正确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