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過,因猖燈節時大道會讓給仙人行列,城門難免擁堵。
多數想來參觀猖燈節的外鄉人會因此而叫苦連天,但歸鄉之人自有經驗。
祭台前,美人帷帽掩面,眼望靠近的白仙行列,宛若真仙臨世觀宴,聖潔高雅。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隊伍中的一員。千裡迢迢,隻為一面。
為了這一面,秦無桀費盡心思溜出公主府。如今公主府裡出了變故,蕭錦瑗不敢鬧太大動靜,也給了秦無桀喘息的機會。
“我之前聽說扮明王的人很美才特地來看的,這也不咋樣啊。”
“想什麼呢?人家進京當驸馬爺去了!”
“你們兩個,仙人豈是你們能議論的!”
被人罵,那兩人本想反駁,一轉頭發現數十雙眼睛盯着他們,隻好灰溜溜地跑了。
秦無桀與兩人擦肩而過,撞到一人的瞬間點上香粉,将昏沉帶給兩人。
秦無桀環顧四周,瞧見了好幾位熟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香味十分獨特,不易隐藏,确定幾人位置後開始往角落躲去。
此行還有一件要事需要他親自處理。
按照約定,俞落準時出現在了秦無桀身側。
“公主府的大院,果真關不住你這枝紅杏。”
面對俞落的調侃,秦無桀習以為常,不在乎對方語氣中帶着的嘲諷。十四席李彥霖算是俞落父親的徒弟,現在是俞落手底下的家主。當初秦無桀被婚書召入京城,甚至沒來得及向李彥霖道别就被馬車接走。十四席家不富裕,依仗着李辰軒勉強度日。李彥霖能有今天,要謝的是為他操辦好一切的俞落。
“您要我确認的事,我已經完成了……歸堇的确在皇宮,是二皇子蕭鶴軒的生母。而且不止歸堇,三席家的白曉月不久前也跟着太子妃入過宮。”
俞落望向遠處,眼裡映出姜行的身影,以慰勞苦。
遠處,王氏兩兄弟一個推着姜行的肩,一個拽起姜行的手,把姜行往遠處拉去。
“……”
“我還查到了皇後與何佩忠的聯絡信,但都是些家常話,證據應該是被銷毀了,要找到他謀反的證據還得另尋他路。”
“感謝您先前護住十四席……大家主?”
俞落回過神,目光卻無法收回,“嗯?”
“沒事,總之我能查到的就這麼多了,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做?”
“把他倆……”俞落下意識開口又突然閉嘴,趕緊把心裡話咽了下去,“要是找到了秦素素,就盯着她。”
“領命。”
兩人交談之際,白仙已然行至祭台。秦無桀遠遠望着,将思緒藏于心中。
參加猖燈節的人大多是興奮或是虔誠的,但也有少部分人厭倦了百年來一塵不變的流程,耷拉着腦袋興緻缺缺。
是昭就是其中一員。
是昭抓住陳旭的衣袖,晃着滿當當的錢袋子,嘟囔着,“虧我我特地拿了錢出來,這也沒處花啊。”
陳旭别開眼,還是不願意接受這錢的來源——這錢是是昭挖墳挖出來的。
雖然是昭說那是墳,但沒有墓碑,看過去隻是一塊平地,可裡頭卻裝着不少金銀,還有不少百年多的古董。
陳旭總算披上了外袍,在是昭的逼迫下把自己包得非常嚴實,活像一座小山。
是昭四處張望着,沒能看到左宸和齊勳,多少有點失望,“我還以為左宸他們會來呢。”
陳旭被擠得有些難受,縮着身子試圖往人少的地方去,“左宸不喜人多的地方,而且牠身懷劇毒,要是沾到人會很麻煩。”
是昭眨眨眼,問道:“牠不是不能傷人嗎?”
一提到這項契約,陳旭就覺得可笑至極。有契約在的所有鬼仙都有各種法子殺人,所謂不能傷人殺人,有的是辦法繞過去。
“興許是契約的漏洞,左宸的毒能殺人,淩芒也能通過契約間接奪取人的性命。”
是昭還是頭一次聽說此事,搖晃着腦袋,但并不是很震驚。
白仙祭台獻禮,贈蒼天。焚香列長路,自有引仙人。一縷紫煙飄上天,染出了一條望不見盡頭的長路。
“承仙家福澤,蒼州百代,鎮水土千年。”
“敬龍送仙,歸去兮……送烏鵲歸!”
胡耀身披青袍,得令後放飛手中烏鵲。烏鵲沿那縷長煙飛去,引得魂魄注視,随其上路。
無家可歸的魂魄啊,走吧,走吧。你們的一切會被人銘記,你們将去向安穩的歸處。
一切平常自然,但在胡耀的眼中,他看到了數不清的魂魄化作火焰,即便烏鵲已經偏航,牠們也知道該去向何方。
那是所有人的歸處,也是所有人的故鄉。他也想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