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儀式漫長,待最後一仙上完香後,護送紅仙的侍衛也已經到達祭台。
與白仙的靜谧無聲不同,這紅仙還沒到,祭台這兒就已經熱鬧起來了。侍衛們行至道路兩邊,手持大刀鐵盾,鐵器之聲回響不絕。家家戶戶男男女女,隻要舉得起這大刀鐵盾,都能前來護送紅仙。
白仙離去,在那一片鮮豔中,兩人一馬當先沖至祭台前。兩人手裡耍的是棍,卻拟作槍态,一來一回半空騰飛。
棍棒交響,輕甲聲脆亮,人聲鼎沸,為人的力量而歡呼。
内有美姬信手撥弦破鐵騎,外有沸騰之聲遠而不絕。
在當地官員的安排下,蕭鶴淵與萬俟岚坐在樓中觀賞表演。
明江怡撥弄琵琶,迎着樓下氛圍起音,彈出千軍萬馬鎮守蒼州之景。
萬俟岚拍手,連聲叫好,“不愧是齊家軍鎮守之地,頗有血氣。”
“的确,蒼州以百姓皆兵出名。外有君子六藝、女子八雅,這有四藝六戒,射、行、算、隐,戒驕、戒躁、戒貪、戒求人、戒自棄、戒以德束己免招緻禍端。”
萬俟岚來了興緻,問道:“那陛下當年起兵攻城時,沒在蒼州這吃苦頭?”
蕭鶴淵想了想,那段故事他很少聽父皇提起,根據記載,蕭雲在蒼州發兵,一路沖入京城。雖不知蕭雲是否是蒼州人,但按此記載,如今的皇族是從蒼州出來的。
“蒼州無需攻打,父皇明德,蒼州人跟随愛民者,還好生招待了父皇的軍隊。”
蕭鶴淵不傻,這種事不能随便說,随口誇了下自家老父親,揭過這個話題。
戰鼓擂,衣襟飄揚,青面獠牙恐吓妖邪。一片混亂中,美人高歌悲切,将士呵出陣陣狂歌。紅仙降來,骨被折,胸膛空,踏過萬般苦難,化為仙。
相比起白仙,紅仙的裝扮更不似人,但他們代表了人,他們是那個時代被折磨而死的人。
被刺穿脊髓的屍牙,失去身體控制權後緩緩死去;初代齊将軍齊遷宸四肢截斷,面容被毀後死在了荒郊野嶺;上蓬山拜仙人下凡的匠人被毒酒害死,獨自一人在房中腐敗……他們從戰争中護住了蒼州,卻沒能逃過人的惡意。
蕭鶴淵記得,幼時他曾問過王寅蒼州的習俗。而王寅的回答是,他們蒼州人的習俗基本都跟武鬥脫不了關系。
蕭鶴淵回憶之際,萬俟岚忽然開了口,“可惜今夜我就得趕回去,不然可真想繼續跟殿下目攬蒼州。”
萬俟岚拉着蕭鶴淵跑了一路,終于提出要回北國。蕭鶴淵在心裡舒了口氣,但還是要問清楚對方的意圖,“是有要事需處理嗎?”
“談不上要事,不過是有客人約了要見我……難得的交心朋友,我舍不得放鴿子。”
蕭鶴淵剛準備放松下來,卻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今晚?”
“嗯,今晚趕回京城,向陛下拜别後與使者一同回北國。”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趕夜路?”
“趁敵人不備發起進攻可是我慣用的戰術。”
兩人正熱聊着,突然被一聲雜音奪去注意力。明江怡趕忙行禮跪拜,故意露出手腕上的淤青,惶恐地叩首求饒。
“大人饒命,奴技藝不精,擾了大人興緻,請大人饒命!”
這是最後的機會。
“無礙……你這手緣何受了這麼重的傷?”蕭鶴淵眼尖,一眼便瞧見那塊發黑的淤青。
萬俟岚也注意到了那塊淤青,但他的表情更為淡然,甚至可以說是陰冷。
“奴……奴善舞,卻不善琵琶,婆婆借我名号,假稱奴善琵琶,騙重金……奴想拒絕,就被打。”
換做平時,蕭鶴淵定會立刻尋人妥善處理此事,但如今是當着萬俟岚的面,相當于讓家人看了自家笑話,處理就得更為心細,也無法尋他人幫忙。
“你說的婆婆姓甚名誰?”
明江怡擡起頭,目光有意無意略過萬俟岚,“奴隻知大家都喊她紅婆,真名不知。”
萬俟岚瞬間會意,欣賞着明江怡的表演,嘴角勾笑,從她身上看到了故人。
蕭鶴淵還在苦惱,這萬俟岚卻直接向明江怡伸出了手。
“你跟我的亡妻很像……不知姑娘可願随本王回北國?本王定會以重禮回贈你的情誼。”
明江怡和蕭鶴淵皆是一愣,被萬俟岚的一同操作吓得不輕。這萬俟岚一路隐藏身份,如今展露身份擺明了是要帶人家姑娘走。
但這是他朔朝的人,隻要這姑娘說句不願,他……
“奴莫不是在做夢?”
蕭鶴淵石化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情景。
“當然不是……”萬俟岚眼眸深邃,看向明江怡的眼中倒映出那個為他賣醉的女人。
明江怡聽出了萬俟岚話語中的虛僞,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隻要想辦法留在他身邊。
在她被抛棄前,她必須讓秦素素獲得自由。
“不是,你倆……這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