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芒擡眼望向遠處的一棵梧桐樹，望着樹下的一小片陰影，望着那陰影裡沉眠的孩子。

“托你們的福。”

淩芒垂眸，做出決定，“你說的沒錯，他不可信……你随機應變就行了，若真到了需要你的時候，我自會尋你的。”

俞落睜開眼，自夢中清醒。

通往“地牢”的密道在他腳下，被他踩住縫隙。他能感受到姜行的存在，知道自己的歸處在何。

可房内空蕩無人。春日明輝勾勒出他高大的身軀，打下一片陰沉落于文書之上。

般若親王與王妃失蹤，齊州戒嚴搜尋。因此事，靖親王被急召歸京，齊州官員與其一同被問責，扣上失職渎職的罪過。

刺殺公主、太子妃的刺客身份是三席手下的死士，現已向三席書面問責，但尚未得到回複。

……

俞落閉上眼，将所有煩惱暫時置于身外。

他還記得，那聲将他喚醒的呼喚。

“你在哪？！”

在濃霧中他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感受不到，卻因這個聲音尋得了方向、時間。

在無數靈魂的牽扯下，他感受到了疼痛，聽到了刺耳的聲音，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

在他拼盡全力抓住那人時，他睜開了眼。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就連身體的感知都令他心慌。

他追尋的那道聲音沒了。

鬼使神差之下，俞落進入了密道，再次來到牢房前。聽到動靜的姜行被驚醒，但沒有做出反應。

他記得那道聲音……他想聽到姜行的聲音。

他在無數個夜晚裡，看過姜行安穩熟睡的模樣，那是他被噩夢糾纏時的良藥。

“醒着的話，跟我說說話吧。”

姜行心軟，翻身看向俞落，“不進來嗎？”

“不了，就這樣說說話。”

微弱的光亮下，俞落的影子映上冰冷的牆壁，卻在聽到姜行聲音的刹那與燭光交彙。

在這難以感知季節變化的地牢中，俞落帶來了一縷春意。

“要說什麼？”

“什麼都行。”

姜行有些無語，明明是俞落自己要來說話，卻還要他找話題。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開口說話就行。”

俞落提着燈，站在霧裡守着牢籠中的姜行。

“半夜喊人起來，讓一個睡意朦胧的人給你找話題，大家主，可憐可憐我這個年近不惑之人吧。”

俞落衣着整齊，沒有半點入睡過的痕迹。姜行歎了口氣，知道他這是又失眠了。

“确定不進來嗎？”

“你想我進來做什麼？”

俞落貼到鐵檻上，用輕蔑的語氣故意刺激姜行。

姜行下床，走近俞落，穿過鐵檻撫上俞落的臉頰。

臉頰上的溫熱，眼前人熟悉的聲音……俞落擡手握住姜行手腕，指尖卻止不住地顫抖。

他抓住了，那九年前未能抓住的人。

“姜行……該恨生不逢時的是我才對。”

姜行的苦難全是因為他，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守住姜行，守住他最後的歸宿——即便要與仙人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