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鍊被宗弦這麼輕扯,歸溫的脖頸一瞬間被勒得略微發疼。後者沒忍住皺了皺眉頭,不再反對宗弦的意思。“我知道了。”
走出校門的時候,歸溫下意識看了馬路對面一眼,轎車并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停在那裡。
宗弦陪着他沿着馬路向前走。歸溫與身旁人一路無言,他刻意将注意力轉移到兩邊的街景上,以此來緩解沒來由的尴尬。
夏季正是雷雨多發的時節,歸溫無意中注意到頭頂上的天空,烏雲悄無聲息地密布,天色昏暗得見不到半絲陽光。他伸手往後摸了摸自己背包,才發現剛才拖着宗弦離開展廳實在太匆忙,雨傘落在展廳了。
他唯有側過臉問宗弦:“你帶了傘嗎?”
“在車上。”宗弦答得淡然,仿佛沒發現馬上要下雨似的。
“……”歸溫簡直要拿對面沒辦法,“那怎麼辦啊。”
“過來。”
歸溫一頭霧水地湊近到宗弦身邊,後者将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撐開到歸溫頭頂。雨恰好在這時候重重地跌落,西裝外套不一會就被打濕,邊緣不斷地滴水,同樣被雨水入侵的還有宗弦的半邊肩膀。
他下意識拉了拉宗弦的手腕,想讓對方也盡可能地躲進外套底下,但空間有限,始終無法徹底容納兩個人。
“宗弦哥,你這樣會生病的。”歸溫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宗弦濕得透頂的半邊衣服上。
宗弦很平靜地回答,好像在淋雨的人不是他自己。“不會。”
公寓就在學校附近,不過十來分鐘路程。宗弦将歸溫送到電梯門口,還在滴水的西裝外套搭在他的胳膊上,連襯衫也被一起沾濕了。
他在原地停了半分,轉身要走。
幾乎是出于本能——甚至歸溫自己也無法解釋這到底是何種本能,但他就是握住了宗弦的手。“不要走。”
宗弦的動作很明顯地頓了一下。“不是小孩子了,要我陪着上樓嗎。”
“哥哥。”見宗弦似乎不太好勸服,歸溫索性從身後摟住宗弦的腰,“外面雨還很大,在我這裡等雨停了再走吧。”
宗弦沒有動,良久他才掰開歸溫的手,踏進後者剛剛摁了密碼的電梯。
剛進公寓,歸溫就接過宗弦的西裝外套。白貓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見到主人回來也沒有動,僅僅對着兩人的方向貓叫兩聲。
宗弦的襯衫已經濕了一大半,歸溫對上眼前人的視線。“宗弦哥,去洗個澡吧,我這裡有你之前換下來的衣服,我洗幹淨了。”
“是嗎。”将自己從頭到腳的一身衣物留在公寓,宗弦沒來由地認為這樣的行為很暧昧。永遠不親近的人不需要在自己的屋子裡留下這樣的痕迹,要麼人來見衣服,要麼衣服去見人。
會有其他人的衣物也留在這裡嗎。宗弦蓦地産生這種想法,不自覺地偏開視線。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歸溫從自己房間裡翻出宗弦上一次過夜留下的一身衣服,上衣,褲子,甚至内褲,都被洗幹淨,熨平。
他将幹淨衣物挂在浴室的架上,像之前一樣替宗弦提前在浴缸裡放好熱水,加入對方用過的入浴劑。
宗弦同樣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脫下濕漉漉的衣物。
重複是很微妙的狀态,同樣的人、同樣的事物才得以重複,他與宗弦除了偶然的幾句稱呼以外兄弟不像兄弟,朋友談不上,更不是戀人,卻會在家這種私密性的地方重複同樣的日常。
歸溫打開浴室門正要離開,宗弦卻在這時候叫住他。“不是你讓我留下嗎,自己倒是要先走。”
“我去外面而已。”歸溫一本正經地解釋,但宗弦顯然不打算聽,掌心從水下伸到空氣中。
“過來。”
歸溫在浴缸邊停下。
宗弦泡在浴缸裡,并沒有進一步動作,歸溫也不過是低着頭,他沒敢擡眼看宗弦。
歸溫忽然覺得自己像逃出牢籠的小寵物,宗弦将他從籠外抓回自己的掌心,本以為要重新将他關進囚牢,卻發現主人僅僅是長久地與手中的它對視。
想要放走,還是永遠攥緊在手心,沒有人知道答案。
“宗弦哥,”歸溫好心提醒對方,“不要泡太久,會皺皮的。”
宗弦難得沒忍住笑出聲:“你泡皺皮過?”
“……”歸溫蓦然認為正常人類都有被泡皺皮的權利,他懶得管宗弦了。
宗弦像是聽了他的勸,從浴缸中起身,擦幹淨身體穿衣服。窗外已經沒有雨聲,歸溫知道雨停了,但擔心半路會下雨,他還是翻出了一把雨傘遞給宗弦。
“走了。”宗弦接過雨傘,推開公寓的門,白貓難得起身送到門口。
歸溫站在原地,目送着宗弦的背影消失,白貓站在他腳邊陪着。等了好半晌,他摸出手機,問宗弦有沒有感冒。
宗弦的回複很簡單,沒有。
會話窗口重歸靜寂。
……
宗弦執意要送歸溫上下學,有時候開轎車過來,也會陪歸溫步行到公寓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