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擡眼望望四周,新枝醞綠、淺草初萌,耳畔流水淙淙,似乎将自己的一腔愁緒也裹挾而去了。
林姐姐說的話十分有道理,她暗暗下定了決心,再不肯賭氣說違心的話了。
黛玉拉着惜春的手,道:“走罷,我送你回去,先到我那裡洗臉、坐一坐。免得你這對眼睛叫人撞見了,倒不好說的。”
惜春順從地點點頭,最後望了一眼水面。
隻見風中落下一片葉子,在水上打了幾個旋兒,跟着便向下遊去了。
黛玉牽着她往回走,對等在那邊的秦雪點了點頭。
秦雪會意,遠遠跟在後面。
黛玉挽着惜春,柔聲道:“還有一件頂頂重要的事要說給你聽——在智能的事上你的确有錯,你錯在未盡朋友之義、沒有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拉她一把,這是你要改的。但你要記得,最初打破智能本來的生活、讓她陷入‘絕望無助’的那個人,不是你。”
惜春擡起頭來,眼中重新閃動起光亮。
------
眼看着天氣漸暖,正是萬物生發複蘇的好時節,可鳳姐的女兒大姐兒卻又病了。
這大姐兒生就是體弱多病,衆人也隻作是又受了風、再要不就是積了食,總是淨餓兩頓便好,并不十分關注。
待得照料了幾日後,卻發現其病勢不似往日。
高熱反複,瞧着頗為兇險。
鳳姐忙回了王夫人,請了大夫來瞧,原來竟是出花兒。
小兒出花兒可是大事,鳳姐院裡頓時忙起來。
一邊張羅着要打點物事供奉痘疹娘娘,一邊又要安排飲食調整、病人隔離,又因大夫與診婆等需一直留住到大姐兒痊愈,自然又要收拾出幾間客室,方便大夫在府内就近看視、照料。
鳳姐本就是長輩關注、下人巴結的重點對象,鬧出這般動靜,自然府内上下皆要知道的。
因秦雪早與黛玉說明“大姐兒出花兒”乃是重要信号之一,兩人一聞此風,便即決定行動。
黛玉便遣穗兒速往寶玉處找晴雯過來。
穗兒一步一跳地去了,兩人便在房中坐等。
黛玉坐在那裡,頗有些躊躇。
她手裡不自覺地揉着衣角,臉上也有些熱,道:“你說,琏二哥哥果然會與晴雯的表嫂……嗯……勾……嗯……勾……在一處?”
秦雪聽她言語支吾,有些好笑道:“勾來勾去的,到底要‘勾’什麼,你想說‘勾搭成奸’嗎?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既做得出這樣的事,我們有什麼不能說的?合該是他不好意思才對。”
黛玉低頭藏住自己微微勾起的唇角。
秦雪道:“我跟你講,你别看這賈琏生得人模狗樣的,他又接送你往返一回南邊,看着有幾分靠譜,其實他可壞得很!今日與這‘多姑娘’,明日又要與‘鮑二家的’,這還是作者明着寫了出來的,沒寫出來的還不知道有多少。最後你也知道,他悶聲幹大事——把那個‘尤二姐’偷偷娶了回來。哼,他啊,根本配不上鳳姐兒。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我反正是不信他能改好的。咱們說什麼也得橫插一腳,偏不讓他高興,他愛吃屎,至少也讓他少吃這一坨。”
開始說得還算正經,可後面卻越說越離譜,什麼屎啊、坨啊,黛玉不禁掩面而笑。
兩人正說笑間,外頭聽見丫頭問好,跟着便聽見穗兒的聲音問道:“姑娘,晴雯姐姐來了。”
秦雪忙出去将人接進來,又告訴穗兒自忙她的去。
晴雯真是生了一副好樣貌。
直背削肩、纖腰雪膚,顧盼神飛、俏麗無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