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将不明所以的衆人吓了一跳,反應過來的賈得全急忙去阻止:“殿下,小聲點,您可饒了奴才吧。”
接連喊了幾聲都不見裡頭有反應,林蘊作勢要直接推門,孰料賈得全硬是擠進空隙裡,擋住了她的去路。
就在他們的拉扯間,門遽然從裡頭打開,走出林彥與一位鶴發男子。
林蘊霏在宮宴與許多典儀上見過這位男子,他是本朝中書舍人陶悭,負責任起草诏書,曾用一篇氣勢磅礴的答蕃書吓退有意向大昭挑釁示威的蕃人,就此得到文惠帝的重用。
經他之手的聖旨,皆是關乎社稷的大事。
此刻他手中捧着一個金漆長盒,裡頭裝着的顯然是聖旨。
至于聖旨裡頭的内容,真是叫人格外好奇。
與她對上眼後,林彥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殿門被他順手捎上,殿内的景象便是望眼欲穿也不得窺視。
他略過林蘊霏對等候多時的衆人道:“父皇在交代完事情後,又暫時昏了過去,如今柳院使正在為父皇看診。”
林彥走至趙皇後跟前,對着她作揖,姿态仍舊恭敬,但眼角眉梢流露出幾分從前沒有的鋒芒,這點鋒芒讓他看起來格外不一樣。
“皇後娘娘,夜裡風大,您與諸位娘娘不若先回宮休息,假使父皇醒來,兒臣定會着人來通知您。”
他這副口吻很有意思,話裡話外将自己的身份擡到了可以掌控全局的地位。
“三皇兄這話是何意?難不成我與各位娘娘們想要看望父皇,還得經過三皇兄同意?”林蘊霏玩味道,言語帶刺。
她這句話其實道出了在場許多人的心聲,但她們瞧出她與林彥間的劍拔弩張,皆默不作聲地低首。
“嘉和,”一片沉默中,趙皇後不贊成地聲,粉面含威,“三皇子是你的兄長,你不可用這般語氣同他講話。”
林彥好脾氣地為林蘊霏開脫:“皇後娘娘不必怪皇妹,此事怪我沒有說明白。”
他轉頭對陶悭說:“煩請陶大人為我接下來講的話做個見證,我所言皆仰承父皇親下的旨意。”
陶悭道好,上前一步向衆人颔首緻意:“臣是中書舍人陶悭,适才得陛下通傳進宮,又在清宴殿内旁聽了陛下與三皇子的談話。”
有了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作證,林彥将腰杆挺得闆直,宣布道:“父皇龍體欠安,為不耽誤前朝後宮的事務,授予我監國之權責。”
“同時讓我代為曉谕六宮,由皇後娘娘掌管六宮職權,淑妃從旁輔助。”
監國原為太子之權,文惠帝的這道聖旨擺明了他有意讓三皇子繼承大統。
此言一出,衆人皆變了臉色,清楚皇城裡的風水輪轉到了淑妃母子頭上。
擁有前世記憶、又知曉許多内情的林蘊霏可不信文惠帝真的醒來過。
林彥分明是夥同賈得全、陶悭假傳聖旨!難為他還不忘給閑了許久的趙皇後尋了些事做。
“如此說來,三皇兄接管處理的是前朝的事務,”林蘊霏挑眉反駁,咄咄逼人,“而無有權力攔着我随時進去探看父皇安康。”
“皇妹想要探看父皇,我自是無權阻攔 。”林彥盯着她的眼底高深莫測,側身比了個請的手勢。
“行了,在清宴殿外争執成何體統,”趙皇後出聲主持大局,“既然陛下還沒醒來,諸位且都回去吧,莫在此處攪擾安甯。”
林蘊霏隻得同衆人一起稱是。
林彥暗暗對着她挑釁一笑,眼神森冷。
*
出宮的路上,林蘊霏發現宮道上巡邏的禁軍比往常要多一倍。
她随口叫住一隊禁軍,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首的禁軍校尉停步道:“中宮有旨,今上尚在病中,為免有心之人趁虛而入,因此加強禁軍在宮闱的巡視防守。”
好一個中宮有旨!好一個賊喊捉賊!
真正趁虛而入、傷害文惠帝的可不就是林彥自己。
他這個監國還沒在百官前得到冊封,便已然在後宮裡逞起威風。
想來是眼看自己大權在握,竟直接撕破臉皮——不裝了。
“原是如此。”林蘊霏垂眼斂去其中嘲弄之情,縱步繼續向宮門走。
臨近紫宸門,她看見臨豐塔外更是被禁軍圍得水洩不通,守着塔門的兩位小童面不改色地立在虎背熊腰的衛兵身後,很有臨危不亂的氣魄。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兩列提燈的宮女,末尾一位也不知是如何走的,徑直撞到了她的身上。
“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林蘊霏還沒說什麼,對方先慌張失措地跪了下來。
林蘊霏不得不看向她,說:“無妨,你起來吧,本宮不怪你。”
宮女卻恍若未聞,雙肩哭得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