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跪地不起,林蘊霏蹲踞下來去看她的臉.
豈料她陡然換成低沉的男子聲線:“殿下,是我。”
“修蜻?”即便知曉對方的本事,再度見到全新打扮的他,林蘊霏還是被驚了一下。
修蜻用餘光環視了圈周圍,才繼續道:“是我,是主子派我來見殿下的。”
“主子讓我轉告殿下,明日便是收網的日子,動亂之中,殿下遇事定要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好,我省得,”在這片被陰謀籠罩的皇宮裡,聽到這樣的話,林蘊霏肅冷的神情軟化了些,道,“請你替我将這番話原封不動地轉告他。”
修蜻似是低聲嘟囔了句話,而後林蘊霏應聲打了個噴嚏。
見林蘊霏看他的目光漸次變得古怪,修蜻眨了眨眼以示無害,轉移話鋒道:“小的定不負殿下所托。對了,殿下這是要出宮嗎?”
林蘊霏有時真的蠻好奇謝呈是怎麼馭下的,為何他的手下說起話來個頂個的滴水不漏。
“嗯,”她不打算向他透露太多口風,“我要辦些事。”
“需要小的幫忙嗎?”修蜻體貼地問。
“不必,”林蘊霏直起身,語氣堅決,“我自己就能應付。”
修蜻晚她些起身,道:“那小的便退下了。”
目送林蘊霏離開後,他就近躲進灌木叢,再出來時搖身一變成了神情畏縮的小太監,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燈,向臨豐塔走去。
徘徊在塔外的衛兵自是将他攔下,闆着臉盤問他的身份,他怯怯地回說:“奴才是來給國師送晚膳的。”
踏上頂層後,修蜻驟然抽枝拔節,恢複他正常狀态的身量。
恰巧看見這一幕的潛睿抱着劍揶揄道:“喲,今日的扮相是個小黃門。”
修蜻沒搭理他這個沒正形的,走進屋内對着謝呈行禮:“主子,屬下回來了。”
謝呈将銅币攏在掌心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掂着,擡目看向他:“如何?”
“屬下一字不漏地将主子的話轉達給了殿下,”疑心從自家主子淡然的臉上看出了期待,又想起林蘊霏的交代,修蜻突然覺得牙酸,“殿下讓屬下對主子說,凡事注意安全。”
聽了他的話,準确說來是林蘊霏的話,謝呈沒忍住彎起唇瓣:“她還有說旁的嗎?”
前幾日謝呈與林蘊霏鬧别扭時,潛睿私下對修蜻講差些就被他眼裡的冰碴子凍死。
自昨夜謝呈從公主府回來後,罩衫的衣擺處離奇地破了個大洞,上面還沾了許多黑泥,但他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好了許多,彼時修蜻還很為他感到高興。
眼下修蜻決定收回這個想法,謝呈這樣突然就笑起來也挺瘆人的。
修蜻搖了搖頭,道:“殿下着急出宮,沒與屬下多聊。”
猜到他下一句會說什麼,修蜻提前回答:“殿下不肯讓屬下幫忙。”
“也罷,”謝呈流轉眸光,原本清冽的煙灰色眼眸被燭火渲染上暖意,“随她意願。”
修蜻直至退卻到屋外,仍在回味謝呈如冬水逢春般解凍的模樣,十分感懷地歎道:“主子這次真是栽得徹底。”
“你竟是今日才看出來嗎?”潛睿望着漆黑的天幕,雙眼亮得驚人,“話又說回來,年初的時候我壓根想不到主子有朝一日會為一位女子動心。”
許久沒等到修蜻的搭話,潛睿收起滿腔付與誰人說的感歎,心道真好。
*
也不知是林彥太過自信,還是真的沒将與她當成一回事,林蘊霏暢通無阻地出了皇宮,打道回府。
盡管謝呈說明日會為她打理好一切,但這是她的登天路,林蘊霏永遠希望掌控她命運的是她自己。
黎明前的夜總是尤其黑,越是靠近争鬥的漩渦,越該謹慎為妙 。
喬裝打扮了一番後,林蘊霏讓侍衛坐着她平素的馬車從正門走,她則選擇從後門乘坐一架樸素的馬車出行。
道上人很少,更夫持着銅鑼打響二更。
略微刺耳的“咚”聲與馬蹄聲交雜在一起,馬車内縮在角落被汗巾塞着嘴的男子吓得瑟瑟發抖。
故意讓兩輛馬車在皇城内繞了幾圈,車夫拽緊辔頭讓馬匹最終在趙府的後門停下。
今晨入宮之前,林蘊霏便讓人給趙澤源送了封信,信上寫明她将在今夜攜禮拜訪趙府。
讓喬裝成車夫的侍衛押着被蒙上臉的男子,林蘊霏踏進趙府,随領路的小厮來到正廳。
見到她,原本坐着的趙澤源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陳知伊,兩人一起站起來行禮:“臣與内子已恭候殿下多時。”
林蘊霏沒什麼感情地掃過這兩位看似恭敬的長輩。
對方既先将她架在高位上,她自然該順水人情地擺出公主派頭:“仆射大人與夫人請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