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一看,秃頭班主任在他為數不多的頭發裡拔下一根搖搖欲墜的發絲,放在手裡一吹,幽幽道:“你,連名次都沒有的人,你今天第一個上台縫合,要是縫得好的話,我給你一百分,要是沒縫好,哼哼,倒扣你兩百。”
“縫合?我?”潼燏眨巴着無辜的雙眼,一臉單純地指着自己婉拒道,“老師,我連名次都沒有,學習成績這麼差,我還是不上去丢人了,你直接扣我兩百分吧。”
“成績差還不上去多練練,就因為你,我們班的平均成績直接拉低了一個檔次,害得我今年都沒評上年度優秀教師,你趕緊給我上去,這次再縫不好,别說扣分了,你直接給我滾出去,以後上課都在外面給我站着聽。”秃頭班主任被她懶散的态度氣到爆炸,浮腫的雙眼頓時又腫了一圈。
縫合?不會還是昨天那具人體吧……
潼燏一想到那血淋淋的人體,不禁打了個冷顫,苦着一張臉繼續拒絕道:“老師,我不行,我真的一點都不會,要不我還是出去聽課吧。”
說完她便主動站起身,十分自覺地朝着門口走去。
“啪!”
戒尺再次重重地拍在了她的桌上,秃頭班主任舉起尺子,眯着眼放在了她的腦袋上,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你去不去?”
“去去去,我現在就去。”
潼燏勉為其難地停住了腳步,心驚膽戰地朝着講台上走去。
昨天她已經見識過解剖課上的血腥場景,今天不知道又有什麼駭人的場面會出現。
求求了,拜托上點正常的課吧。
她一邊祈禱着一邊走到了講台上,隻見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看起來四十幾歲的男人規規矩矩地坐在講台的高椅上,下半身裹着一塊白色的布單。
他雙手搭在膝蓋上,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轉動着灰白色的眼珠,乍一看,跟常人沒什麼兩樣。
但可怕的是,他眼睛以上的腦袋部分以鼻子為界分成了兩半,一半正常,另一半卻被劈開了腦殼,白色的頭骨連帶着頭皮一起耷拉了下來,粉紅色的腦花還在不斷地往下流着透明的液體。
男人察覺到來人,灰白色的瞳孔一轉,看到了走來的潼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哀嚎着擡起慘白的雙手向她求救道:“啊,好痛,我的頭好痛啊,小姑娘,你能幫幫我嗎?”
“啊!”潼燏雖然已經做好了強大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這驚悚的一幕吓到。
一個看似活生生的人腦袋半開地向她求救,但凡換個心理素質差的都能當場吓暈過去。
我滴個老天爺啊,這劇情就不能對她友好一點嗎?非得搞這麼恐怖幹什麼。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不敢看他的腦袋,抓着自己的衣擺,弱弱地回複道:“對不起啊大哥,我很想幫你,但我不會,我沒學過醫。”
“沒事。”男人眨着眼對她Wink了一下,一改剛才的痛楚嬉笑道,“騙你的啦,我都死了,怎麼可能還感覺得到痛,你大膽來,隻要幫我把頭皮縫上就行。”
倒反天罡,男人竟然還安慰起了她。
潼燏聽他說話很是熱情,鼓起勇氣看了眼他頭上駭人的傷口,總覺得他是在強顔歡笑。
她忽然有些愧疚,要是她真的是個醫生就好了。
那樣的話,她就可以幫他治療傷口了。
“小姑娘,沒事的,你大膽縫。”男人笑呵呵地寬慰着她,縫個腦袋對他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他這腦瓜子開了縫,縫了開,技術再爛也對他造不成什麼傷害。
潼燏聽了他的話,不再害怕,拿起講台上的醫用手套整整齊齊地戴好,低頭在鐵盤裡找了一會,舉起一根縫合針問道:“大哥,是用這個縫嗎?”
“沒錯,你再把那根白色的線穿上,就跟縫衣服一樣把我的頭皮縫上就行。”男人十分老練地指了指盤子裡的線,囑咐道,“就拿這根最粗的,牢固又不容易散。”
“呃......好。”
潼燏在他的指揮下拿起縫合線穿進了針裡,這動作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隻是在穿針縫衣服,但一轉身看到男人半露的腦花,剛穩定下來的手又止不住抖了起來。
男人見她如此緊張,靈機一動,轉了轉眼珠子問道:“你知道恐怖片裡詭異的房子裡為什麼總會有鋼琴嗎?”
潼燏被他這無厘頭的一問懵住了,心不在焉道:“可能......鬼愛彈鋼琴?”
“哈哈哈不對,因為......鋼琴住了幾個妖,哈哈哈哈哈。”男人說完答案,止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是他庫存裡最好笑的一個,還沒逗樂别人,自己就已經笑得不行。
“哈哈,挺好笑的。”潼燏配合着尬笑了兩聲,這諧音梗實在是太冷了,冷得她手抖得更厲害了。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男人笑得根本停不下來,一邊大笑着一邊捶腿,蒼白的身體一顫一顫,頭上的粉色腦花也跟着抖動了起來,流淌下來的白色液體跟随着他的動作,洋洋灑灑地濺在了腿上的白色布單上。
潼燏看得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生怕這半開的腦花被他笑得掉下來,連忙伸出手一邊接着一邊阻止道:“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哈哈哈好,我不笑了,你動手吧。”男人勉強止住了笑容,緊抿着嘴,擡手擦了擦眼角渾濁的淚水。
“好,我開始了。”
潼燏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