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做完心理建設,潼燏看着男人腦袋上脫落的白色頭骨竟不知從何下手,她對着空氣手忙腳亂了一番,無措道:“大哥,這骨頭怎麼合上?難道也拿針縫上去嗎?”
這針這麼細,恐怕不行吧?
“這簡單,我來搞定。”
男人看出了她的窘迫,輕車熟路地擡起左手抓起頭骨“啪嗒”一聲合了上去,一下子沒合對位置,他又接着舉起右手掰着腦袋調整了一下方位,硬是将這割開的半側頭骨整整齊齊地蓋了上去,就像是煮菜時把鍋蓋放上去一樣順手。
呃......這也行?
潼燏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腦袋上合攏的頭蓋骨,恭恭敬敬地将手裡的針線遞了過去,趁機道:“大哥,你手法這麼厲害,要不剩下的你自己縫吧?”
“你來吧。”男人謙虛地擺了擺手道,“我看不到傷口位置不好下手,你随便縫,醜點也沒關系,反正下次上課還得再重新割開。”
“可是我......”
“潼燏!你幹什麼呢磨磨唧唧,你現在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全班四十位同學寶貴的學習時間!趕緊給我縫!”秃頭班主任見她遲遲不動手,氣得站在身後揮舞着戒尺催促道。
潼燏沒法再推辭,隻好不斷地安慰着自己這一切隻不過是夢而已,都是假的不用當真,這個男人是沒有痛覺的,隻要随便縫上就行了。
想到這,她心一橫,小心翼翼地把垂落的頭皮拉了起來,像攤面餅一樣将它輕輕地平鋪在了合攏的頭蓋骨上,另一隻手将分開的頭皮并在一起,自我鼓勵道:“我可以的,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
“沒錯,你是最棒的,加油。”男人熱情地為她鼓起了掌,像坐在台上的觀衆般,萬分期待着她的表現。
“好。”潼燏盡量穩住手,蹙着眉舉起針線小心翼翼地紮進了皮肉裡。
尖銳的針頭從一頭刺進又從另一頭穿出,粗糙的手法就跟縫衣服似的,隻有蠻力沒有技巧,一心隻想把腦袋上這兩塊分開的頭皮綁在一起。
“不錯不錯,加油。”
在男人的不斷鼓勵下潼燏反倒心虛了起來,她龇牙咧嘴地縫合着,感覺每一針都像紮在她身上似的,搞得她渾身不适。
這該死的夢境系統,為什麼要給宋洹默安排這麼可怕的夢!又是見鬼又是解剖的,還讓不讓她活了!
而此刻,這個夢境真正的主人正站在隔壁教室的講台上遊刃有餘地縫合着。
他十分嚴謹地穿着白大褂,整齊地帶着外科口罩與手套,拿着彎曲的金屬钛闆準确無誤地放置在顱骨的切口位置,接着又從鐵盤裡拿起钛螺釘,熟練地将它們一片片固定在顱骨上,檢查完穩定性後又十分專業地拿起持針器夾着縫合針細緻地縫合起了割開的頭皮。
每個操作都駕輕就熟。
被他縫合的女人悠閑地坐在椅子上,灰白的眼珠頻頻上瞟,雙手捧着蒼白的臉崇拜道:“哇,小帥哥,你好厲害啊,你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厲害的一個,縫得我一點都不疼。”
“是因為我給你打了麻藥。”宋洹默淡淡地回了一句。
女人頭上的創口又深又長,他絲毫不敢分神,瞪着眼全神貫注地一針一針縫合着。
“哈哈。”女人捂着嘴笑了起來,“小帥哥,我都已經死了,你打不打麻藥對我來說沒有區别,是你技術好,比台下那些兔崽子好多了,他們每次下手可重了,一點都不把我當人看。”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洹默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拿起桌上的擦汗巾擦了一下臉龐,又重新換了一副幹淨的手套消毒後繼續縫合,還不忘安慰道:“老師你放心,我會幫你縫合得很好。”
女人聞言,捋着黑順的長發哈哈一笑道:“還是小帥哥貼心,沒事,你慢慢縫,不着急。”
半小時後,他終于縫完了最後一針,打完結确認無誤後,宋洹默疲憊地脫下白大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喘了口氣,宣布道:“手術結束。”
語氣雖輕,但隻有他知道,這場硬仗是他拼盡全力打下來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具會說會動的人體做頭顱手術,還是在這手術環境極其簡陋的情況下。
後背已完全被汗水浸濕,結束手術的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那場面有多荒唐。
“宋洹默同學,你真的是太優秀太專業了,你是我帶過的最優秀的學生。”
大腹便便的班主任一邊贊歎着,一邊扶着眼鏡來到女人身旁,十分粗暴地轉過她的腦袋朝着衆人展示道:“宋同學的縫合手法十分老練,看看這顱骨,看看這頭皮,簡直就是藝術!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學生,這完全是一個專業外科醫生的手筆,來,大家一起表揚一下宋同學!”
“哇......”
台下的學生半羨慕半嫉妒地盯着宋洹默,在班主任的命令下一個個極不情願地鼓起了掌,男同學們在桌下捏緊了拳頭,看向他的眼裡多了一絲恨意。
專業的外科醫生?
等等,不對……
他目前為止也隻是在解剖課上解剖過大體老師而已,以他的水平根本不足以獨自完成一場難度系數如此高的腦部手術。
可他剛才卻絲毫不需要思考......
“這怎麼可能……”宋洹默瞬間恍然,他低頭看着女人頭頂上堪稱完美的縫合線,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間閃爍着白色燈光的房間。
模糊間,一群黑壓壓的人影不斷地在他眼前穿梭,下一秒畫面一轉,一條長長的灰暗走廊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個白色的人影靜靜地站在遠處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