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宛音:“啊……”
步履不停地走進去,還在跟系統對話的陸宛音,沒看見裴澈輕輕歎了口氣。
劉瑛這天過得很不安穩。她本來以為那天的風波就那麼過去了。
雖然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出逃了一次,失敗了,但不被那戲子毀了名譽,最後隻能一根白绫或一杯毒酒了斷此生,但那位姑娘的到來又在她心頭掀起些波瀾。
自從聽了那姑娘說要與她見一次之後,劉瑛便沒什麼心思去聽口技戲後面的内容了。
因此跟女眷分别後獨處時,她腦子裡隻有戲裡那媳婦字字泣血的控訴:“我辛辛苦苦一輩子……一輩子屈居人下?”
她莫名地覺得這句話有點道理,不止在普通的人家……大戶人家也是這樣的。
她已經病故的母親,當年作為商戶女高嫁進這官宦之家,掏出了自己的全副陪嫁盡數填充進這禦史府裡面。
父親在官場上的人情往來,家中的吃穿用度、雕梁畫棟、甚至那一堆用絲絹折出來的,極肖實物的花花草草,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她母親的嫁妝換來的。
而這一切并沒有帶給劉瑛母親應有的尊重。她經常被婆母以“商戶女心眼子多,且得好好管教”的理由磋磨,而她的夫君就在一旁視而不見。
而日日被磋磨,全家大大小小的事務又得她親力親為,于是她早早就撒手人寰,留下了劉瑛一個女兒,還有劉池一個兒子。
劉瑛仍記得自己待在母親身邊時的情形。當時她還年幼,一個又一個醫生被請進來,無一不以搖頭歎氣,再說幾句讓準備後事的話告終。
當夜她躺在母親旁邊,聽母親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具體母親說了些什麼她已不太記得了,隻記得母親的氣息和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至消失變成虛無。
劉瑛不敢對外人說母親已經去了,隻是死死抱着母親,感受着母親的身體一點一點冷下去。但第二天早晨,家中仆人還是發現母親去世了,強硬地把屍體搬走了,準備後事。
而劉瑛的奶奶,也就是她母親的婆母,聽聞了自己媳婦的死訊,很快就給自己兒子另指了門門當戶對的婚事。
從此前一任主母一死,她仿佛在這個府内已經銷聲匿迹,仿佛從未來過。
如今劉瑛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她會重複自己母親的那條路嗎……?不對,府内肯定不會給她準備母親那麼多的嫁妝。
況且父親與母親當初尚且算得上是年齡相仿……而那尚書可是個老頭子。
劉瑛越想越恐懼,但身邊卻無人可傾訴。她身邊的人早就被替換成了劉家的人,每次她一流露出那個念頭,就會被以各種“為她好”的理由勸回來。
而家中的姊妹們也不理解。在她們看來,尚書大權在握,家中也頗為富裕,除了人老一點兒,家中子女年齡跟劉瑛年齡都相仿不好管教,其餘都算是良配。
當然,是對于劉瑛而言的良配。
母親留下的蔡嬷嬷被打發去采買這個“肥差”,以顯示劉府寬厚,對先夫人留下的人仍厚待之。
劉家消息封閉,因此陸宛音能勉強聽到外面的消息都是從蔡嬷嬷那裡打聽來的一點流言……
而這外面流言裡的尚書家,已經娶了好幾任夫人了,這幾任夫人都是染病去世。尚書因此隐隐流出了“克妻”的名聲。可不像是個好去處。
她把丫頭支開,一邊走一邊自顧自地想着,不自覺便到了劉池的院子附近。白天劉府的家丁大都被安排去了劉府外圍,防着賊子進來,一路上竟沒人攔着她。
家規裡說女眷無故不得專門造訪男子們的院子去,她吓一跳,遠遠看見好像有人來,連忙就近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躲起來,偷偷探出一雙眼睛去看那幾人什麼時候走開。
來的是劉池和他身邊的小厮,小厮好像是那個……長生?
劉池道:“劉瑛的婚事定在下下月初六,這下府裡有的忙咯。”
長生道:“畢竟也是劉府的小姐,老爺還是心裡念着她的。”
劉池嘿嘿一笑:“念着她?要是念着她就不會給她指這門婚事,你知道那個尚書前面的好幾任夫人是怎麼死的嗎?”
長生:“不知,還請少爺賜教。”
不管這個詞用在這是否合适,劉池莫名的施教欲被滿足了:“那尚書在床上有怪癖,活生生把夫人虐死了!不然他為什麼不敢娶門當戶對人家的嫡女,非得娶劉瑛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姐?”
長生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原來如此。”
劉池:“到時候我給她的葬禮辦豐厚點,也算是成了我們同父同母的兄妹的情誼就是了。不知道父親又要靠這個撕下那老匹夫身上多少肉來。”
……
劉瑛說不出來自己什麼感受。耳邊轟鳴作響,母親青白的臉在她面前不斷閃過。
她……她要逃!她絕對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