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
阮承宇直覺會是個問句。
“……穿着什麼?”
?
他什麼毛病?
心裡吐槽,眼睛卻誠實地向下瞟。
長袖白T和寬松灰運動褲,手指不誠實地輸入文字。
[睡衣]
電話那頭又傳來低沉笑音,他不得不承認周栎辭的嗓音好聽得他頭皮發麻。
“什麼睡衣?和上次你發給我看的一樣嗎?”
?
阮承宇皺眉,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周栎辭指的是他“發錯”的照片裡那件令人想入非非的服飾類單品。
他差點沒忍住罵聲,強行控制情緒。
[睡衣,沒有前綴]
不是“純棉睡衣”、“真絲睡衣”、“加絨睡衣”,更不是“情趣睡衣”。
阮承宇沒忍住再度澄清。
[不是發給你看的]
周栎辭明顯被他蒼白的解釋逗笑:“是嗎?”
[我發錯了]
掩耳盜鈴也不像他這樣耳塞加耳罩,欲蓋彌彰的謊話一句接一句。
“你不是發給我看的嗎?”
像不得到肯定答案決不罷休似的,周栎辭故意重複他的話來反問。
阮承宇僵在座位上,耳膜似有無數羽毛撓過,癢至心頭。
他像被揪住鼻子的匹諾曹,難以再撒謊。
門口智能鎖突然傳來輸密碼的“滴滴”聲,将他走神的思緒刺激清醒。
能自由出入這個家的人除了他之外隻有阮雲霏。
連一句“有事先挂”也沒來得及發,他吓得直接切斷了通話。
詭異且罪惡的背德感鑽進阮承宇的雞皮疙瘩裡,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被捉奸在床的小三。
他手足無措地走到玄關前迎接阮雲霏,難以想象半分鐘前他竟然在和自己親妹妹的“男朋友”通話調情。
阮雲霏一眼看出來他不對勁:“怎麼了哥,不舒服?”
“沒。”阮承宇搖搖頭,目光閃躲,“周末不和同學去玩,跑來我這裡幹嘛?”
妹妹全妝打扮,發尾弧度也卷得恰到好處,身上穿搭怎麼看目的地也不是親哥的家。
“我被鴿了。”阮雲霏把包包随手扔到鞋架上,踩着拖鞋走到沙發旁,把自己整個人埋進抱枕裡。
阮承宇坐到她旁邊,眉毛一挑:“誰?”
提問簡單明了,阮雲霏卻閉口不答。
“你該不會……”她哥預想了最不願聽到的答案。
他妹坐直身子,把抱枕抱在懷裡,支支吾吾:“我,我男朋友說,說他臨時有事……”
呵呵。
能有什麼事。
不過是跟你哥打電話耽誤了。
阮承宇起了殺心,想跟周栎辭同歸于盡。
“哥你生氣了?”阮雲霏以為他還對她談了男朋友這件事耿耿于懷。
“沒。”他搖搖頭,開始衡量這個計劃的利弊關系。
如果從一開始,他以阮雲霏哥哥的身份出現,要求周栎辭停止渣男行為,或許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荒誕發展。
可莫晨珊當時替他假設過,但凡渣男的厚臉皮程度超出他們想象範圍哪怕一毫米,結果也會和預想出現偏差。
若是周栎辭根本不在乎阮承宇是誰的哥哥,他大有可能變身綠茶,惡人先告狀。
更别說阮承宇手裡沒有他腳踏兩條船的實質性證據。
那麼阮雲霏會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夾在親哥和“男朋友”之間産生内耗情緒。
男扮女裝線下行騙是下下下策,但無論他如何權衡,都找不出第二個更好的辦法。
能保證阮雲霏完全不受傷害的好辦法。
“哥你今天不用和那個‘秃頭啤酒肚’打遊戲?”
阮雲霏聽見房間裡隐隐約約傳出《極樂孤城》的背景音樂。
“打過了。”阮承宇艱難回神,擡手覆在額前,指腹輕按太陽穴。
“那你怎麼……”阮雲霏視線掃過他全身,用目光補全疑問。
她哥聳聳肩:“今天沒視頻,而且感覺他最近不在狀态。”
“那男的不是不開攝像頭的嗎?這你也能看出來?”
“就是感覺。”阮承宇也說不上來具體原因,但“周不駭”這段時間哪哪都很怪。
自從手滑誤觸解除親密關系鍵那天開始。
也是阮承宇第一次見到周栎辭那天開始。
他也變得很怪。
總是莫名其妙聯想到那個男學生。
姑且把責任歸結到他妹身上,阮承宇話鋒一轉:“晚上想吃什麼?”
“出去吃嗎?”阮雲霏雙眼一亮,摟着她哥的手臂撒嬌,“出去吃吧!”
“那等我換個衣服。”
打開衣櫃又不禁頭疼,莫晨珊替他搭好的幾套女裝和旁邊清一色黑白灰的男裝形成鮮明對比。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女朋友”同居。
他随手拿了件黑色夾克套上,看了眼手機上的所在地氣溫,低頭思考身上的運動褲能否抵禦夜晚涼風。
湊合穿吧,都當過光腿戰士了,不差這點布料。
阮雲霏哪知道她哥出門前的心理活動有多豐富,隻知道被鴿後能白嫖一頓大餐,因“禍”得“福”。
“去哪吃?”
阮承宇沒在小區停車場買專屬車位,一直把車停在小區路面流動車位按月交停車費。
“市中心那家火鍋吧,哥我們走路去,不用開車啦!”阮雲霏趕在她哥解鎖車門前攔住他。
“你别吃撐了又說走不動路。”阮承宇懶得理她,把鑰匙揣回口袋裡。
他妹順勢挽上他胳膊,貼着他傻笑。
新海藍灣靠近阮承宇家的側門正好對着華海君庭,他帶着阮雲霏走出小區門時,遠遠望見了那個他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熟悉身影。
周栎辭正站在路邊,頭戴黑色棒球帽,右手垂在身側,左手拿着手機,一副在等車的模樣。
視線忽然從飛馳而過的車流裡移至馬路對面。
跨越距離和時間,與那日在階梯教室裡的目光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