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能在一定程度上舒緩人的情緒,但并不能在此刻讓阮承宇完全平靜。
他仰躺在浴缸裡,身後的人形靠墊是方才把他弄得混亂不堪的罪魁禍首。
周栎辭動作輕柔,一點一點替他清洗。
他全程一言不發,腦袋耷拉在男生臂膀之上。
“生氣了?”周栎辭湊到他耳邊,發梢上的水珠順着皮膚滑落。
阮承宇沒有答話,連眼皮都懶得掀。
男生見狀兀自收攏了手臂,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好似态度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錯哪了?”阮承宇懶懶擡眼,心想這隻狐狸又玩哪門子把戲。
周栎辭的手不安分地向下摸,替他揉捏大腿,語氣委屈道:“錯在我不該暴露身份,沒有自知之明,連一個虛拟人物都比不上……”
“啧,”阮承宇用不滿的聲音打斷他,“不就是一個稱呼嗎?”
“……不就是一個稱呼嗎?”周栎辭小聲複述他的話。
兩人出發點不同,一模一樣的話語也被道出不同的意味。
他歎了口氣,沒有讓步:“這麼想聽我叫,你自己怎麼不……”
“老公。”
“……?”他徹底愣了。
本以為周栎辭會因他這句話而徹底打消念頭,沒想到人家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臉正色。
這下輪到阮承宇不知所措了。
一聲“老公”給他喊得紅溫,裸露在水面之上的皮膚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周栎辭不依不饒:“老公你說句話……”
“……你閉嘴吧你。”阮承宇幹脆伸手捂住他的嘴。
真是難纏。
年齡越小越難調教。
他本想争執一番,但看周栎辭這副模樣怕是不會罷休,隻好模棱兩可地推脫:“你,你給我點時間吧。”
男生意料之外沒有繼續糾纏,伸手拿了條毛巾替他擦拭身子。
阮承宇在浴室氤氲的水汽裡感慨自己越活歲數越小,心裡估摸着周栎辭這道坎兒應該和年一起跨過去了。
*
今年的春節比以往來得早不少,要不是伍嘉逸天天盼着放假,阮承宇并沒有留意日曆上法定節假日的習慣。
“哥你過年回你爸媽那兒?”
“嗯。”
年年都是這樣,傳統節日不回家需要面臨一定的道德壓力。
何況他一整年忙于工作,理應在這一年中最隆重的團圓時刻回家看望父母。
“霏霏已經回去了嗎?”伍嘉逸想起大學生放假早。
阮承宇搖了搖頭:“有了對象忘了爹娘,和她男朋友旅遊去了,年前回來坐我的車一起回。”
“哥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伍嘉逸笑着歎了口氣,擡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這胳膊肘向着誰咱都清楚。”
他擡手掙開伍嘉逸,睨了一眼:“瞎說。”
“欸你上次說你男朋友要來實習?”
“……小點兒聲!”
阮承宇下意識左顧右盼,好在茶水間這個點沒有其他人。
他還是難以習慣别人在提及周栎辭的時候用“你男朋友”四個字來代稱。
“霏霏跟我說你倆跨年一起去了遊樂園,我還以為你現在已經不避諱了。”伍嘉逸笑得一臉褶子。
阮承宇扯了扯嘴角:“我是不避諱沒錯,但我怕他們介意。”
他微擡下巴的同時用眼神看向茶水間外的員工們。
伍嘉逸順着他的視線向外看:“不至于吧,他們都靠你發錢養活,誰會無端介意老闆的性取向啊?”
“難說,”他并不苟同,“你以為同性戀是什麼時尚單品嗎?”
“那周栎辭要是真來了,你倆還要在工作室避嫌?”
“……再說吧,來不來還不一定呢。”
确實不一定。
年關将近也沒給他一個準信兒。
阮承宇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發微信問阮雲霏什麼時候出發。
[你準備好了叫我]
[我開車去接你]
他拿着手機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想起應該給某人報備一下。
不是沒這個習慣,而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幾乎天天粘在一起,沒有互通行程的必要。
但不知道為什麼周栎辭昨天沒來新海藍灣找他,也沒發消息叫他過去。
阮承宇打開聊天界面,周栎辭的備注名已在跨年之後光榮變成“鎮江香”。
[在幹嘛]
[我待會兒和霏霏回家過年]
[你呢?有什麼安排]
周栎辭沒有馬上回複。
可能在忙吧,阮承宇心想。
阮雲霏的電話适時打來,剛接通就聽到她風塵仆仆的聲音:“哥!我準備好了!你可以過來接我了!”
“還沒出發呢你就喘成這樣。”
“我旅遊買了一堆土特産要帶給你和爸媽的。”
阮承宇開去接她的路上一直感歎妹妹長大了,等看到那個28寸重如鋼筋水泥的行李箱時,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說的土特産是土吧?”被迫成為勞動力的他難忍吐槽。
阮雲霏在一旁加油打氣,作用聊勝于無:“哥你這是缺乏鍛煉了,姓周的平時不拉你一起去健身嗎?”
他心說周栎辭不拿他當健身器材都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