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穿進了一片樹林,蜿蜒曲折一段後穿出樹林彙入了一條大河。
視野一開闊,仿佛天都亮了。
柳芽看見河對岸的小山上房屋與稻田相間,錯落有緻,層層疊疊。
仿佛進入了桃花源。
可柳芽的心思還在她的包上,小河的交彙處是一個深潭。柳芽的包裹就那麼靜靜地漂浮在水潭中間。
她再也沒了辦法。
轉念一想,其實水紙袋裡的那幾件壓根不合身的舊衣服也沒多大用。總歸這年代倒不至于衣不蔽體。
柳芽歎了口氣擡頭,目光再次聚在了對面一排排的房屋上。此時偶見炊煙起,又到黃昏了。
柳芽突然就有些急了,她環視了一圈并沒有看到通往對岸的路。
柳芽回頭看了眼身後已然昏暗下來的小樹林,她轉身朝前走了。
柳芽晃晃蕩蕩地沿着河岸的小路朝前走着,忽地轉了個小彎,唰地一下迎面而來的一條小黃狗竄上了路邊的小樹叢,正受驚似地對着柳芽汪汪叫着。
你叫個屁!
柳芽認識狗,但她總共也沒見過幾次。
柳芽心一懸,腿都吓軟了。
小黃狗在對面路上上竄下跳汪汪叫,柳芽一動不敢動。
就這麼僵持了一整,誰也不讓誰。
柳芽看了看周邊,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分叉路,從叉路下去有一條過河的石堤橋。
不能坐以待斃,柳芽試着向前邁步,小黃狗一看她向前就自動退後。
退到岔路口,柳芽一彎腰快速撿起了地上的一根大樹枝,狗狗立馬吠着轉頭跑了。
手握工具仿佛有了附身符,柳芽小小的身子都站直了些,腿也有了力量。
她把樹枝拖在身後,下了岔路來到了河邊。這河足有10幾米寬,這些天剛下過雨,河水湍急。
河中間橫着一條石堤路,石頭大小不一,高低不同。其中有幾塊還被水流給沖歪了。
柳芽剛走到石堤邊就聽到後面汪的一聲,她本能握緊了手裡的樹枝,回頭一看,小路口又個白發老爺爺正看着她。
老爺爺手拄着一根一米來長的竹棍,他佝偻着身子,眼神渾濁,整個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但柳芽的目光最後停在了老爺爺手裡略微透明的塑料袋上,她認得那塑料袋裡是圓形的薄片餅幹。過年的時候她偷摸着吃過一片,她記得那形狀,那味道,甚至餅幹上面的油滋都記得。
柳芽不禁舔了舔嘴。
老爺爺已經走到柳芽跟前了,小黃狗在老爺爺後面竄竄跳跳對着柳芽叫。
老爺爺走到石堤旁剛要走時又突然轉過身打開了手裡的塑料袋,他随手抓起幾塊餅幹遞給她,柳芽小心翼翼地接過了。
老爺爺擡腿踏上石堤準備過河了,小黃狗不敢靠近柳芽,從旁邊一處小石頭直接跳了上去。
柳芽的目光追随着老爺爺瘦削的背影,她發現老爺爺身子雖有些搖晃但沒有到要用拐杖的地步,他手裡的竹棍隻是借力罷了。
柳芽突然感覺到熟悉。
“阿公。”
柳芽有些急切地出了聲。
老爺爺腳步頓了一下,但并沒有回頭。
柳芽擡腿就要踏上石堤。
忽地,老爺爺一擡竹棍,重重地掃在了小黃狗身上。
小黃狗慘叫一聲,跌落在了河中間掙紮起來。
柳芽的腿就那麼從石堤上收了回來,她不敢再跟過去了。
老爺爺搖晃着走過小石堤,再也沒有回頭,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對岸。
柳芽低頭攤開手,看向手裡三塊黃橙橙的薄片餅幹。
吃完一塊,柳芽擡頭看向對岸。炊煙袅袅,偶而想起人的吆喝聲。
她又回頭看了看,河岸的山林裡撲棱一聲。已是傍晚了,倦鳥都要歸巢了。
可她該去哪?
柳芽擡腿走上石堤,一步步到了對岸。
河堤邊的沙地上有一窩晶瑩小巧的鵝卵石,定是被哪個小孩精心挑選過的,實在誘人。
柳芽忍不住走過去玩了起來。
天色越來越晚,岸邊的小路行人越來越多。
很快柳芽就被圍觀了。
“這不是牛家傻子的小媳婦麼,看來傻子死了媳婦也被趕出來了……”
“本來就是買來伺候那傻子的,不然老牛媳婦那尖酸刻薄樣哪容得下别人……”
柳芽拿着塊小石頭慢慢打磨着手裡的一塊晶瑩剔透的白色橢圓型鵝卵石。
她在想,更準确地來說,她在期待誰會把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