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站在空地上看向山丘上的新墳,“阿公,你還好嗎?”
柳芽眼睛一酸,聲音也變了調。“阿公,我放了火把房子燒了,都燒光了……”
“我們的房子燒沒了,還燒到了人。”柳芽頓了一下,“阿公,您要是還在的話,肯定又要拿棍子打我了吧。”
“可我還是要狡辯一下,那是因為他們太貪婪了,活該。”
“阿公,我們的家沒了,我也得走了。”柳芽喉嚨哽了一下,硬是沒有哭出聲來,她擡手用袖子擦了下眼睛,“阿公,我要去更遠的地方了,可能,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默默坐了許久柳芽才回到院子,此時院子裡已經清靜下來了。
柳芽坐在院門口的大石頭上看着最後零星的幾個人離開,再次擡頭往裡看去,裡面廢墟一片。
也就短短幾天光景,從清冷破落到人進人出,再到廢墟一片,好像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洗禮。
這時村長從裡面出來了,一股子受挫了的頹廢模樣。
村長本來是比較有威望的,村裡的大事小事都是他主持大局,沒想到這次卻亂套了。
不僅僅是亂,還傷了人,還差點出了人命。
當然了,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聽說裡面火光一片的時候還很多人往裡沖,甚至還大打出手打成了一片。
造成這樣始料未及的結果,算是威嚴掃地了,村長自然不好受。
但他依然腰背筆直,身上的中山裝幹淨整齊得一絲不苟,但也忍不住感歎,“人心實在難測。”
村長點燃一根煙,“我真是沒想到80多歲的族長,拄着拐杖都要拼命往火堆裡沖,就為了搶奪那根部沒有的财物。”
柳芽一愣,族長?白胡子老爺爺?他竟然也參與搶奪了?
柳芽突然想起來那天,他看到老爺爺腰間露出的那截鮮豔的紅繩。對,那是串銅錢的紅繩,難怪那天白胡子老爺爺走路姿勢都不對勁,還裝腔作勢地訓人。
柳芽仰着頭問,“族長老爺爺是不是搶得最多啊?”
“嗯,至少那一把銅錢就夠沉了……”
但最後被房梁砸了,估計是沒命花了。
村子煙屁股一扔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女娃子,你該怎麼辦哦?”
柳芽撲撲跟過去,“村長,我沒哪裡去了,我想去您家住幾天可以嗎?”
村長無奈,“行吧,不差你那口飯。”
柳芽小跑着才能追上村長的腳步,“張爺爺,您說我以後該咋辦啊?”
“我看看有沒合适的去處給你找一個。”村長嘴裡咬着狗尾巴草,“想把你當女兒養的都嫌你大了養不親,想把你當兒媳養的又嫌你小白吃飯,難咯。”
“我不想再去别人家了。”柳芽追得氣喘籲籲,“張爺爺,您能幫我找到親生父母嗎?”
“能啊,你母親本就是這裡嫁出去的人。”
柳芽一驚,山重水複無疑路,沒想到路就在眼前。
柳芽想起了小宇哥哥的話,她問,“張爺爺,能找人通知我爸媽來接我嗎?”
“能回到父母身邊是最好的,我盡力。”
-
柳芽到了隔壁的新村莊,整天晃蕩在村長家門前的小河道上,偏偏那裡每天都有洗衣服的婦女嘻嘻哈哈地聊着八卦,還很多關于她的八卦。
“那不是秀雲的女兒嗎,以前還見秀雲回娘家來,自從把女兒送來是再沒來打過照面了……”
“那可不是,畢竟是把女兒賣給傻子了呀,要我也沒臉見……”
“那這孩子咋辦?”
“聽說村長已經托人去城裡聯系秀雲了……”
“能回去是好,秀雲嫁在城裡的工人家庭,聽說條件蠻好的……”
柳芽算是搞清楚了幾個點。
她親媽叫餘秀雲,就是阿公宗族的人。
原來她與阿公本來就是親戚,難怪阿公會幫忙把她賣到傻子哥家去呢,然後可能是良心不安阿公還是收留了她。
柳芽也終于明白了,小宇哥哥為什麼叫她找村長,為什麼她爸媽一定會來接她。
因為這村裡的人都知道她媽媽是誰,所以在衆人譴責的壓力下,她親媽也不得不來接她。
果然,在三天後村長家就來了個女人。
女人挺着個大肚子撇了柳芽一眼,對着衆人讪讪地笑。
女人很瘦,皮包骨的臉上一大塊黃斑。柳芽總感覺女人的臉色比常人暗幾分,看着像是有重病。
但女人穿着件大紅花朵的襯衫,在一衆素顔的農村婦人面前顯得特别光亮,一看就像城裡來的。
柳芽看出這女人的面容與她有六七分的相像。
柳芽知道,這是她的親媽無疑了。
可怎麼跟腦海裡上演了無數次與父母重逢的畫面完全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