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餘氏家族的人,但是直系親屬都不在了,所以母親連飯都沒吃就帶着柳芽走了。
母親在出發的時候說了句“走了”,而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柳芽默默地跟在母親的身後,翻山越嶺後來到集市上了大巴車。
大巴車在蜿蜒曲折中搖搖晃晃,柳芽好奇着前方的路,同時又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母親坐在柳芽的前排,全程靠在前面凳子的椅背上,似乎不太舒服。
母親一路走在前面,沒跟她講過一句話也沒回頭看過她一眼。柳芽本就話少,而這所謂的母親其實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别,于是彼此就那麼沉默了一路。
大半下午的的時候,汽車終于靠站了。
母親挺着個大肚子站起來往前走,“下車了。”
柳芽趕緊跟上,她好奇地看着馬路兩邊齊整的高樓以及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還真是村姑初次進城,柳芽生生有點怯。
柳芽跟着母親穿過一條長長的街道後轉身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口的包子鋪正冒着熱氣,香味撲鼻而來,柳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闆,幫我拿2塊錢包子。”
母親突然停下,柳芽一下沒刹住腳步差點撞她身上了,距離咫尺之間,柳芽不禁退了幾步。
看着母親接過包子柳芽心頭一喜,母親都會給她買包子吃呢,看來并沒那麼嫌自己嘛。
算了,看在包子的份上,一路上愛答不理那點事就翻篇了。
可母親把袋口一紮徑直往前走了,柳芽想,肯定是到家了再吃。
巷子越走越冷清,柳芽的視線從母親手裡的袋子移到旁邊看了看。她發現這邊的房子越來越舊了,很多都是廢棄的老房子,有些還有人住的也隻看到老人家。
走出巷子一轉彎,母親在一矮牆邊停了下來,她哐當一下打開了矮牆的小鐵門往裡走。柳芽趕緊跟上去。
這是個自建的兩層小房子,白牆黑瓦紅漆木門,但明顯有些舊了。白牆發黃,紅門掉漆。圍牆是一米多高的水泥空心磚,院子大概就十幾平,水泥地闆坑坑窪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臨近傍晚的緣故,柳芽感覺這房子透着股陰暗的壓迫感。
正想着,裡面傳來小孩的笑聲。
柳芽跟到門邊看到屋裡的凳子上坐着兩個略微比她大一點的女孩,她們正聚精會神地盯着櫥櫃上的一個小小的黑白電視機。
母親打開手裡的塑料袋,大的女孩眼睛一亮,伸手抓了好幾個。小一點的女孩看看大女孩手裡的包子也開始照着拿。
母親拿起最後一個包子看了柳芽一眼,“你在槐花村不缺吃的,不用吃。”
柳芽心一沉,期待了一路的心情終于被拍到了地上。
白胖胖的包子裡面是香蒜瘦肉陷,她中午都沒吃呢,此時香氣逼人,可這香味就是夠不着。
柳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三坐在椅子上看着電視,吃着包子,偶爾笑兩聲。她站在旁邊像個空氣。
母親吃完包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春花,别看了,你爸要回來了。”
那個高一點的女孩沒好氣地回了一聲,“一會就關。”
而小的那個趕緊跟着母親進廚房了,柳芽像傻子一樣站在客廳裡,不知道該以何種姿勢做點什麼。
一集看完,嚴春花意猶未盡地把電視一關遙控器一扔終于看到了旁邊的人,“哎呀,你啞巴啊,吓我一跳。”
她皺着眉頭打量起柳芽來,而後嫌棄地捂着鼻子跑進了廚房。
客廳一瞬就空了,柳芽環視了一圈。房子裡面也是白牆水泥地,客廳狹小,一張八仙桌一個電視櫃,外加幾把椅子就差不多塞滿了。
客廳旁邊有兩個房間,隔着紗窗隐約能看到裡面的床。
突然來到這完全陌生的地方,身邊好像都是親人,但又好像沒一個人親,柳芽站立不安。
憑以往的生存經驗,柳芽知道自己應該主動湊上去,躲起來隻會更招人嫌。
柳芽硬着頭皮順着他們的路穿過一個雜物間走向廚房門。
“媽,那誰呀?”
好一會,母親才出聲,“你表妹。”
柳芽腳步一頓,表,表妹??
嚴春花語氣不耐,“她以後要住我們家?”
“嗯,暫時住着。”
暫時?那暫時之後呢?
柳芽再也沒有勇氣踏進廚房門了,她轉過身放輕腳步回到了客廳,又從客廳出來站在了院子裡。
天色将晚,柳芽突然好想原路返回槐花村啊。可惜山高路遠,她知道她是回不去了。
柳芽站在小鐵門邊朝四周看了看,巷子看不到頭。巷子兩邊的房子大同小異,都一樣的破敗不堪。
也不知道這啥地方,倒是可以看到不遠處高樓的燈火,甚至可以想象出那邊的熱鬧。但這邊卻死寂一片。
明明相隔不遠,卻是兩方天地。
明明說這是城市,細一想其實還不如偏僻的槐花村。
“啊,呸!”
突然,巷子裡傳來重重一聲咳嗽,柳芽擡頭望去,很快轉角處有個男人出現了。
男人灰色褲子藍襯衫,頭發利索,面容幹淨,整個人帶着點斯文的“文化人”的氣質。可他走起路來火急火燎,加上剛剛那聲人未到聲先到的“啊呸”,顯然人與氣質不符。
柳芽感覺男人面熟,走進一看,哦,眼前的男人跟剛在屋裡看電視的嚴春花有8分相似,難怪眼熟。
那這不就是她爸麼?
也不對,她現在是表妹來着,那就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