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咔滋一聲拉開鐵門又碰地一聲關上了,他用力一咳重重吐了口痰後就進屋了,就跟沒看到柳芽似的。
柳芽看了看自己,有那麼一瞬,她還真以為自己現在是隐形人呢。
不一會就從屋裡傳來了男人的大嗓門,“怎麼還沒做好飯,幾個人搞什麼鬼去了。”
柳芽一瞬緊張起來,再擡頭時,她看到客廳中間的那張八仙桌上,已經坐滿了人。碗筷正哐哐作響。
卻沒一個人叫她吃飯,柳芽鼓起勇氣往屋裡走,可靠近餐桌時她又頓住了。
正六神無主時,隻見父親突然重重一甩碗并撇了她一眼。
一桌人都吓着了,母親趕緊看過來,“蠢的要死,吃飯都不知道上桌!”
柳芽看了眼餐桌,沒看到多餘的碗筷。
二姐嚴秋葉看了她一眼,趕緊去廚房拿了一副碗筷過來,此時桌上的兩盆菜已見底了。
柳芽盛好飯戰戰兢兢地坐在了嚴秋葉的旁邊,父親碗一放下了桌,随即碰地一聲拉開房門進卧室了。
母親也放了碗筷,勾着背黑着臉,一副身體不适的樣子。
大姐嚴春花趕緊把菜盤一端把湯汁倒進了自己碗裡,柳芽就那麼吃了半碗白米飯。
飯後大姐和二姐都洗澡去了,柳芽站在客廳等候發落。
父親又出門了,母親撇了眼柳芽,“春花,找身不要的衣服給她換。”
“我的衣服不都是秋葉穿嘛,沒有了。”嚴春花已經躺在床上了,“她睡哪啊?”
母親眼神瞟了瞟兩個房間沒說話。
嚴春花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我們這已經睡不下了,再說她髒兮兮的,我可不跟她睡。”
母親沉默了一會就進房間了,好一會後她拿張毯子出來了。母親把手裡的毯子往柳芽旁邊的椅子上一扔指了指牆角的直梯,“你睡上面吧。”
柳芽抱着毯子爬上了牆角的樓梯,上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柳芽正摸索着地方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一陣笑聲,“土包子,有燈都不知道開,哈哈哈,笑死我了……”
隻見嚴春花站在樓梯上笑得前俯後仰,她搖搖擺擺地走上來拉了下門邊的一根繩子。咔嚓一聲,房間便亮起來了。
柳芽看到這閣樓倒是挺大就是堆滿了雜物,靠窗的地方是由兩張長闆凳支撐了一些木闆撘成的一張小床,床上一堆雜亂,連席子都沒有。
關鍵是閣樓太矮,又滿滿當當,有股濃重的黴味萦繞着。偏偏窗戶又小,實在顯得逼仄。
“熱死了。”嚴春花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做扇風狀着急走了,走着還不忘“好心”提醒,“小心點,别被耗子吃了。”
柳芽把手裡的毯子往床上一扔,擡手摸了把額頭的汗水。現在7月天呢,要這毯子有何用?
随後柳芽收拾了一下床上的雜亂,在旁邊找了一些衣物當墊子,這床就算能睡人了。
柳芽坐在床沿上,臉上,身上,汗水直流,這簡直就是桑拿房啊!
柳芽扯了扯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阿公家失火,她一塊布料都沒帶出來。這大熱天的,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穿了好幾天了,她得洗個澡去。
柳芽站起來做了下心裡建設,決定去找母親要衣物。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樓下母親不悅的聲音,“……她澡都不洗就去睡了,真是鄉巴佬髒慣了,要命……”
“秋葉,去叫她下來,找條你們的睡裙給她。”
柳芽趕緊下樓等着,嚴秋葉給了她一條長筒花裙子并撇了眼廚房邊的雜物間,“洗澡在那邊。”
柳芽走到雜物間觀察了一會,她拿了個紅色塑料桶從水缸打了一桶水,然後在牆壁的挂繩上随便找了條最小的毛巾就開洗了。
其實也就沖了一下,沖完穿上大裙子,還挺舒服。
柳芽第一次穿裙子,還挺新奇的。但就是空蕩蕩的連小屁股都漏風,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看着兩個房間門都關上了,柳芽趕緊上樓了。
夜晚,果然有老鼠的動靜。但柳芽是個怕老鼠的人麼,這都不是事。
可是柳芽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可能是窗太小,她感覺有點喘不過起來。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一會,聽到樓下又傳來了重重的摔門聲,接着就是争吵聲。
“……你不是說有辦法嗎,你他媽怎麼就把她帶回來了……”
“他們都逼我呢,我能怎麼辦?”
“你就是沒用,你個賤人,下了那麼多蛋一個帶把子的都沒有……”
“……我會盡快處理的……”
夜晚太靜,柳芽聽得門清,就是在講她罷了。
什麼城裡人,什麼父母,原來也就如此,屁都不是!
也是,初次見到母親加上一路好奇,她都差點忘了。她父母可是能把她賣給傻子當童養媳的人,怎麼可能會真心把她當孩子呢。
柳芽側了個身,突然就想起了槐花盛開的槐花村,那槐樹,那水井,那的人。
黑暗中,柳芽把手伸到枕頭下掏出了張萍兒送她的彩色手串,還有她從阿公那偷來的一枚銅錢。
柳芽把手串和銅錢緊緊地捂在胸前,眼淚嘩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張萍兒……”
“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