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不明所以地低頭呼喚:“奧茲,奧茲,你到哪裡去了,過來啊。”
疑惑間,樓上忽然傳來一陣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雅園的隔音很好,一般來說不會聽見隔壁房間的聲音,除非特别大。
白言忽然想起書房裡間和三樓打通的樓梯,心裡猛跳了下,一時間全明白過來。
杜賓大概是趁他沒注意,溜到裡面上了三樓。
他怕奧茲出了什麼事,手撐起身子站起來,快步朝裡間走。
裡面那間和之前一樣幹淨整潔,白言不安地咬唇,在心裡默默給裴先生道了歉,踩着旋轉扶梯蹬蹬蹬跑上三樓。
旋轉扶梯盡頭的已經朝内打開,有光從門縫裡洩出。
白言推開門朝裡走,試探性地小聲叫:“奧茲,奧茲你在裡面嗎?”
他推開門,就和跳到實木桌上的杜賓對視,桌下躺着一個碎裂成兩半的小海豚擺件。
狗狗滿臉無辜,爪子扒拉着一盆蘭花往前推,花盆的小半邊緣已經移出桌面,俨然就要步擺件的後塵。
白言心裡一跳,趕緊撲過去将蘭花搶走,穩穩放到桌面正中。
少年這才松了口氣,擦掉額頭冒出來的冷汗,看向跳到面前的奧茲。
奧茲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半立起身子,擡起狗爪捂住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透過爪子縫隙,心虛地瞅白言。
看見杜賓這幅模樣,少年根本生不起氣來。
他唇角一揚,蹲下去摸了摸狗狗的腦袋,軟着聲音道歉:“奧茲,對不起,是我隻顧着看書沒有好好陪你。你能原諒我嗎?”
“等我把這裡收拾了,我們去你的房間玩球,好不好?”
大型犬精力充沛,如果得不到發洩,就會做出類似拆家的舉動。
白言心裡愧疚,明明奧茲遷就他,今天沒有去學校,結果他卻隻顧着自己了。
“汪汪汪!”
狗狗擡起頭,友好地蹭了蹭少年的臉頰,意思是我原諒你了。
白言用指尖點了點它濕潤的鼻頭,眉眼彎彎,還有開玩笑:“幸好裴先生沒回來,不然我們都有麻煩了。”
說話間,緊閉的深棕色大門忽然傳來滴的一聲。
白言:!!
是裴先生回來了?
少年的杏眼瞪得很圓,他不會這麼倒黴吧!
門朝内緩緩打開,Omega面色發白,身體僵硬,下意識閉緊眼睛。
他張了張了嘴巴,正要道歉:“裴——”
“阿言,你怎麼在這裡?”
道歉的話剛開頭,就被一道溫和的女聲打斷。
白言愕然睜開眼睛,眼瞧着陳書岚一步步向他走來。
陳書岚将白言臉上的驚訝盡收眼底,又瞥見落到地上的擺件殘骸,和躲在少年背後不敢看她的奧茲,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Beta管家心下了然,卻故意佯裝生氣,對奧茲說:“奧茲,由于你犯的錯,今晚的零食沒有了。現在,立刻回你的房間反省。”
杜賓聽清了懲罰,可憐兮兮地嗚咽幾聲,本來想朝白言求安慰,瞅見陳書岚眼底的嚴厲,再不敢多待,夾着尾巴灰溜溜從門縫轉走了。
“這次都怪我,”白言歉疚地皺眉,不忍心地看向陳姨:“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奧茲進書房。”
等杜賓一走,陳書岚臉上又恢複了以往的溫和表情,将地毯裡的擺件碎片撿走。
見白言這樣說,她揚了揚眉頭,看向桌面正中的蘭花,問:“奧茲剛才是想要把這盆蘭花撞下去吧。”
诶,白言眨眨眼睛:“您怎麼知道?”
Beta管家将蘭花放回原位,輕笑着解釋:“奧茲就是見不得蘭花,它已經碰倒了雅園好幾盆花了。”
“要是栽在室外的,它還要去刨土,非得把蘭花從土裡刨出來才肯罷休。有兩次甚至溜到暖房,差點把一盆鬼蘭刨出來。”
“你猜最後怎麼,”Beta捂嘴笑,“那盆蘭花安裝了報警裝置,花匠趕過去看見正在使壞的奧茲,吓得再也不敢讓它進暖房。”
白言忍不住笑出聲,果然是奧茲幹得出來的事。
有了陳姨的打岔,少年總算沒那麼内疚,打算從大門下樓回去繼續讀書。
“好啦,别管奧茲的,”陳書岚話鋒一轉,忽然笑眯眯地說:“既然到了書房,阿言想參觀一下嗎?”
白言擺擺手,下意識就要拒絕:“這是裴先生的書房,會不方便吧。”
裴先生又不在,萬一有什麼機密之類的,可說不清楚。
陳書岚似乎看穿他腦海裡的想法,含笑拉住少年的胳膊,半點也沒有擔心。
“不用擔心,這是少爺待客的書房。平常都是我們在收拾,沒有關系的,跟我來。”
盛情難卻,白言再拒絕就禮貌了,隻好乖乖跟在陳姨身邊,走進旁邊的房間。
三樓大書房采用的深棕色系的實木裝修,雖然采光通透,卻因為裝修略顯沉悶。
這件小房間的風格卻陡然一變,落地窗斜對着房門去,奶白色的紗簾垂落,有些許光亮透進來。
視線昏暗,白言隻能模糊地瞥見一個搖椅和長沙發靜靜躺在窗邊。旁邊的小書櫃似乎隻是閑散地擺了幾本書。
陳姨打開房間的燈光,白言這才看清,兩邊牆面鑲嵌着三層高的玻璃展櫃,裡面擺滿了各種金燦燦的獎杯和證書。
管家慢慢解釋:“這是夫人為少爺準備的小書房,他們經常在這裡待一下午。”
“少爺從小就優秀,夫人就讓我們把這裡騰出來,給他放獎杯證書什麼的。”
“阿言你看,”陳書岚笑盈盈介紹,“這是少爺獲得奧數特等獎的獎杯,這個是鋼琴國獎的獎牌……”
白言好奇地湊近,順着展櫃一一看去,從五歲的奧數到七歲的圍棋,再到十幾歲的鋼琴、網球、馬術、滑雪……
金燦燦的獎杯将玻璃展櫃填滿,白言不由咂舌,這也太多了吧,就像是裴先生的小型成長史。
一個獎杯旁邊擺放着一個相框,白言湊近看,忽然怔愣了下。
相框裡的照片是少年時代的裴庭聿。
十六七歲的少年已經抽條,挺直腰闆站在領獎台上,身形流暢如松竹。他雙手捧着獎杯,目光沉靜看向鏡頭,英挺的眉眼已經隐隐流露出銳氣。
裴先生這麼優秀,恐怕在學生時代就是最受歡迎的那類人物吧。
白言抿了抿唇,和他簡直是天差地别,完完全全兩個世界。
白言慢慢朝前走,獎杯和證書止步于十七歲。最後一個展櫃隻放了一張合照。
合照裡的女人長相漂亮,彎腰摟住孩子的肩膀,和他臉貼着臉,笑容燦爛看向鏡頭。
她身邊的七八歲男孩故意冷臉,表情淡淡,嘴角卻忍不住地上揚。
兩人的眉眼如出一轍,但男孩略顯冷硬的眉骨,在女人臉上卻很溫柔。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是裴先生已故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