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神間,隻覺鳳生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岑鸾一挑眉。
鳳生道:“想什麼呢?!我是說,我們雖然清除了謝運父子的部分記憶,可就這麼放過他們,人間朝堂,恐怕還有一番腥風血雨。”
岑鸾道:“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數,你還是擔心一下今天的晚飯吧,公子我若是吃得不開心——”
正待說下去,簾外的車夫說道:“公子,前方有一處湖泊,不如在此地歇歇腳,我也去給馬匹喂些草料。”
鳳生依言跳下馬車,随即爆出一聲歡呼。
冬日的湖面籠着一層薄薄的煙岚,遠處蒼山負雪,空氣清冽,岑鸾負着手,與她并肩而立,清湛的深眸看向天際,不知在想些什麼。
鳳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好美的人間勝景。”
話音剛落,兩個綠油油的光團“啵”地一聲,在她面前爆裂,她不由驚退了兩步,便看到一人一獸,青衣錦毛,出現在她的面前。
青猗打着響鼻,撒嬌地搖着尾巴,伸着兩隻前爪,就要往前蹭,青梧卻一伸指,給了它一記暴栗:“忘了帝君的交代啦?”
鳳生連忙一揖:“不知青梧仙使駕到,有失遠迎。”
青梧回禮道:“竈君多禮了。帝君命我傳個話——”
說罷,飛快地掠了一眼岑鸾,接着道:“帝君有令,竈神公正嚴明,勤勉有加,丞相府一案,力求真相,明辨善惡,前因後果,帝君已知悉。今特别賞賜——”
他頓了頓,似乎暗自打了一個哆嗦,接着道:“特别賞賜竈神很厲害的法術一套,就由……就由……岑……岑鸾親手教習,學會為止。”
最後這句,說得磕磕巴巴,膽戰心驚,連大喜過望的鳳生都忍不住擡起頭,狐疑道:“這……這真的是帝君的賞賜麼?”
青梧恭敬道:“不敢有假。”
言罷,推說有事,又沖着岑鸾深深一揖,拍了拍青猗的背,兩個綠油油的光團,便逃一樣地消失不見了。
鳳生雙眼亮灼灼地望着岑鸾道:“我沒聽錯吧,帝君真的誇我了?”
岑鸾仍是負着手不說話,微微上翹的嘴角卻似乎在說:公子我今天的心情,委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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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是你來教我?”鳳生扭過頭,上上下下打量着岑鸾道。
“為何不是我?”岑鸾道。
“帝君和你很熟麼?”鳳生不屑。
“因為隻有我教的法術,才會很厲害。”岑鸾道。
“少臭屁了,公子——”她笑着跳起來,試圖刮一下他高高在上的鼻梁。
岑鸾卻及時制住她細瘦的手腕,順勢輕輕一旋,鳳生的裙擺,便花一般地綻開,他仍是握着她的手,向湖心一指,一道星芒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好看的弧,緊接着,幽藍的湖水蓦地向兩旁分開,成為兩道琉璃色的水牆。
深及數丈的湖水,便這樣從湖心中央切開,一條筆直的路穿過水牆,直通向水面盡頭。
鳳生的手被岑鸾握在手心,高高停在半空,她也忘了放下來,就這樣,輕輕靠着岑鸾勁瘦的胸懷,呆呆地看着迢迢湖面,憑空現出一道通路。
岑鸾道:“畫水成路。”
鳳生道:“呃?”
岑鸾道:“這套法術叫畫水成路,是不是很厲害?”
鳳生這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岑鸾教她的“帝君的賞賜”。
岑鸾依舊牽着她的手,再度慢慢演示了一遍,又低低的,将心法複述了一遍。
三遍過後,鳳生已能融會貫通。她無師自通地在湖水裡畫出“井”字路、“田”字路、“米田共”字路,還用靈力追逐着水中的遊魚,讓他們“噼裡啪啦”落到岑鸾身上。
直到玩得倦了,這才轉過頭,笑眯眯地坐在岑鸾腳邊,托着腮,仰頭道:“你要是早早教會我這一招便好了。”
岑鸾也不接口,隻是垂下眼,斜睨着她。
鳳生又道:“我第二次見你,是在冰瀑潭吧。如果那時候,我會這招畫水成路,你羞羞的洗澡的樣子,就會被我看光了。”
岑鸾擡起眼道:“沒有。”
鳳生道:“就是在洗澡,我看到了。”
岑鸾袖子一拂,向湖邊的柳蔭踱去:“沒有。”
鳳生追了上去:“我看到了,你臉紅了,公子。”
岑鸾加快腳步:“沒——有——”
鳳生:“有——”
岑鸾:“沒有——”
鳳生:“有——”
他們輕快的對答,有一聲沒一聲地掠過冬日湖面,湖水泛起漣漪,好似他們臉上蕩開的笑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