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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深深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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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長一尺八,柄長近3寸,劍身呈楔形,纖薄,細窄,尖銳。劍首外翻卷成圓箍,劍身密布雲紋,劍格正面鑲有兩顆寶石。

聶無霜的筆鋒粗犷寫意,唐懷落筆細膩入微。但兩人所繪的劍,任誰看,都是同一把。

聶無霜與唐懷對視,眼中皆是驚訝與默契,仿佛這把劍,早已在他們心中存在多時,隻是今日,才借由筆端,躍然眼前。

——

傍晚時分,雨幕漸收,天邊泛起橘紅的火燒雲。

唐懷在廚房裡忙了一個時辰,去喊聶無霜用晚飯。

聶無霜手上搭着一件柿子染的赭紅色布袍,遞給唐懷道:

“清早練劍,我見你衣衫被劍氣和松針刮破了些小口子,料你帶的換洗衣物不多,便估量你的身材,做了件。”

說罷,嘴角掠過一絲輕淺的笑紋:“山裡土布,唐公子莫要嫌棄。”

唐懷喜出望外地接過布袍,笑意盈盈道:“姐姐居然也會開玩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客舍,窗邊的桌前已擺好碗筷。

聶無霜看到眼前的飯菜,大大震驚了。

唐懷将聶無霜輕輕按在桌前坐下,雙眸含笑道:

“這是野羊烤的炮牂,最是酥脆多汁。剩下的羊肉,我給姐姐做成了肉脯和羊羹,練劍的時候,可以帶在身邊吃。 ”

“這是用洗劍池裡的潭魚做的煎鰿,這是姐姐愛吃的藿羹,隻不過裡面加了些菌子、葵菜和野薤,姐姐試試,是不是更鮮美?這是蜜餌,用寒……寒玉泉旁的櫻梅……”

說到此處,唐懷的聲音不由弱了下去,他觑了觑聶無霜,見她平靜的臉毫無異色,連忙舉箸道:

“姐姐快吃,都是我太啰嗦,菜都涼了。”

聶無霜吃得很慢,每道菜都細細品嘗。她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不時因驚訝而微微睜大,随後便會問唐懷:“這是怎麼做的?”

唐懷笑吟吟地看她吃,她問什麼,便慢聲細語地講給她聽,不時為她布菜,或在她碗中,及時斟滿微甜的粟漿。

聶無霜忽然問道:“你實話說,是不是因為貪吃,才登上的那個……什麼榜?”

唐懷笑道:“江東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二,哦,如今第一了。”

聶無霜淡淡道:“我自小是我爹帶大的,他除了鑄劍打鐵,眼中便沒有其他。我五歲便開始下廚做飯了,我爹從沒告訴我,世上還有這麼多東西可吃。”

她細細嚼着蜜餌,兩腮鼓鼓的,眼中似染了火燒雲的绯色,比平素多了幾分活潑可愛。

聶無霜又問:“你們金陵人,都吃這些麼?還是隻有王公貴族才這樣吃。”

唐懷一瞬不一瞬地望着聶無霜道:作為一個天生的刺客,我專注于吃喝,隻是因為,我把每一天,每一餐,都當作最後一次來對待而已。”

少年的臉,一半沉于暮色,一半被晚霞照亮,半明半晦,調侃中透出一絲落寞。

聶無霜不語,隻是将一塊焦脆的羊肉,送到他嘴邊:“這一餐是不是最後一頓,我不知道,但我為你鑄的劍,希望會是最後一把。”

唐懷面色微微一紅,張口接過聶無霜遞來的羊肉,慌忙點頭道:

“第一把,也是最後一把。”

——

又過了幾日,聶無霜已将鑄劍的細節,悉數謄寫在竹簡上。

她忙這些的時候,唐懷便出去練劍、打獵,尋些野菜和野果,變着方地做給聶無霜吃。

這一日,聶無霜讓唐懷帶上幹糧、肉脯和足夠的水,兩人進谷選料。唐懷特意穿上聶無霜為他做的布袍,不松不緊,長短剛剛好,麻衫布衣,越發顯得他璞玉渾金,氣質出塵。

選料場在拭劍谷最深處的一處山腹地。面對堆積如山的銅錠與錫塊,聶無霜對唐懷道:“用指尖輕敲表面,聲如叩玉者留,悶如擊木者棄。”

聶無霜拾起一塊銅錠,笃笃敲擊,隻聽雜音渾濁,如死木疙瘩般,沉悶不清透。

劍光一閃,聶無霜斬斷銅錠,斷面隐隐現出砂眼。她将銅錠抛給唐懷,淡淡道:“劍心若摻妄念,如雜質藏于金胎,縱使勉強成刃,也遇強必折。”

唐懷将竹筐放在一旁,按照聶無霜教授的方法,逐一挑揀。

聶無霜這裡敲敲,那裡聽聽,似自語,又似對唐懷說道:“你這把劍,劍脊銅八錫二、劍刃銅六錫四,聽音辨純度,隻是第一步。”

兩個身影,一紅一綠,在料堆間穿梭,仿佛在為那把即将面世的劍,找尋最純粹的骨血。

第三日,聶無霜吃罷唐懷帶的肉脯和羊羹,又喝了酸酸甜甜的黍醴,随口問道:“倘若不做刺客,你想做個怎樣的人?”

唐懷随手拿起身邊的一個銅錠,抛向遠處,銅錠“當啷”一聲,撞在山石上,随即滾落到料堆裡,再也看不見。

唐懷望着銅錠消失的地方,低聲說道:“我的命運,并不比這些銅錠好多少,他們還有可能被發現,被賞識,有機會成為震铄古今的名劍,但我不成。”

他自嘲地笑笑:“我從出生起,就是一個刺客,我沒得選。我的血脈,我的責任,我的宿命,要求我自小就要學會承受,承受傷痛,承受失去,承受離别,也承受注定短暫的一生。”

陽光灼灼,聶無霜眼前,忽地現出那個被利劍削去發髻和頭皮的玉團子,他稚嫩倔強的面龐,與赤膊少年身上,那些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的傷疤,重疊在一起,像劍爐裡淬銅煉鐵的火,燒灼着她的心。

她望着眼前這個清新如松竹,溫柔似春雨的少年,他溫和,聰慧,心思深沉,又懂得機變,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本該擁有安逸不凡的一生吧。

可如今,這個比春花還要絢爛的少年,未滿弱冠,便要慨然赴死。而她,如此努力,嚴苛,專注,充滿熱忱地去鑄造的這把劍,正是送他赴死的殺器。

聶無霜向來平靜無波的心,倏地疼了一下,淺淺漾上眼底的淚光,讓她看不清唐懷溫柔的臉。

“姐姐不哭,我想看姐姐笑,尤其是……為我而笑。”唐懷向她身邊挪了挪,伸手拂去她眼中的淚痕。

“我沒哭,隻是陽光太刺眼了,風沙也太大了。”

她的話一出口,反而有更多的淚湧了出來。

她緩緩地抱住身邊的少年,像撲向一樹春花,攬住一縷春風,仿佛這樣一個充滿疼惜的擁抱,能讓他短暫而又燦爛的生命,晚一些消失。

“對不起,唐懷,對不起……”

她反複咕哝着同樣的話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好似隻有這樣,才能将滿心深深的痛惜,揉進少年纖薄挺拔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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