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利克斯眼眸微眯。
他如何看不出她這般突兀的轉變。
他那雙如鷹隼一般的眼神宛如要将她看穿一般。
姜月遲笑着迎上他的視線:“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他笑着點頭:“有,非常拙劣的狡猾。愛麗絲,你是突然想明白什麼了嗎?”
果然,任何事情都逃不開他的視線。
“我想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的,直到你不要我為止。”
他的五官在笑,眼底卻毫無笑意:“是嗎,你最好是這樣想的。”
“我當然是這樣想的,我可以拿我父親發誓。”
“聽說中國人都很重視孝道,或許你隻是長得比較像中國人而已。”他淡道。
“你不相信我?”
“相信,當然相信。即使你用你那個早就死去的父親發誓。”
--
那個晚上,姜月遲第一次生出想把費利克斯給閹割的沖動。
這種感覺比出車禍好不了多少。
渾身上下沒有一塊骨頭和肌肉是屬于她的。
她不知道被灌了多少瓶水。
好在費利克斯還有點理智在身上。
次日醒來她在其他房間,還以為費利克斯狠心到這種程度,會在完事兒之後就她趕了出來。
翻了個身後,卻看見了躺在她身側的費利克斯。
他還在睡。深邃的眼窩和纖長的睫毛,鼻梁高挺,唇不算太薄,但很性感。
他很會遺傳,完美的西方骨。
眉眼則帶了點東方人特有的韻味,應該是遺傳了他那個來自中國的母親。
雖然沒見過他母親的照片,但姜月遲大概也能猜到,他母親一定是位美人。
因為那天的家宴上,費利克斯的父親總是提起他早逝的妻子。
他的語氣裡全是遺憾。仿佛這麼多年了,在他心中仍舊放不下亡妻。
當然,前提是忽略掉他身旁那個比他小了四十歲的現任妻子。
雖然那個金發美人的心思全在與她隔了一張餐桌的帥氣繼子身上。
她握緊了刀叉,漂亮的臉上有着很深的隐忍和呼之欲出的愛意。
姜月遲覺得自己誤入了雷雨。
看來這是一出現實版的美國雷雨。
她天馬行空的幻想起,若是金發美人的心思敗露,會卷起一番愛恨糾葛的腥風血雨嗎?
“不會。”費利克斯不知是什麼時候醒的,他坐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瓶擰開,喝了一口。
姜月遲被他的笃定弄的愣了幾秒:“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放下水瓶,轉頭看向她。
他沒穿上衣,結實的肌肉上清晰可見無數條劃痕。那些都是姜月遲的傑作。她甚至還為此留了長指甲。
他微不可察的揚起一側唇角,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沙啞,配上他天生冷淡的聲線,姜月遲居然聽出了一絲嘲弄。
“你以為你的想法很難懂嗎,藏不住心思的蠢貨。”
她紅着臉反駁,
費利克斯微擡下颚,視線在她身上打量。
淡淡的譏嘲聲響起。
“是嗎。”
他躺在床頭,點了根煙。
他很沒禮貌,總将煙霧吐到她臉上。姜月遲想報複回來,也想轉移這個話題。
于是她将他的手裡的煙搶了過來,她學着他剛才的樣子抽了一口。喉嚨突然湧入一大股煙霧,這使得她窒息。
她彎腰咳嗽起來。
費利克斯把她手裡的煙拿開,又遞給她一瓶水,然後替她拍背:“不會就别逞能。”
她喝完水後,終于不咳了。
“好點了?”他問。
姜月遲沒說話,她直起腰後對他的臉吹了一口氣。
淡淡的煙草味從她嘴裡散開。
她有些得意,笑容狡黠,似乎終于扳回一局。
她像隻貓一樣狡猾,卻又比貓可愛得多。
“哼。”她将那根煙又拿回來,夾在指間晃了晃。
隻可惜她這番幼稚的挑釁舉動,在他眼中毫無半點威懾力。
他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一言不發的看着她。
看的姜月遲有些心虛。
費利克斯很聰明,他能夠一眼看穿她的所有心思。可她沒辦法。
昨天折騰到太晚,雖然窗簾全部拉上,看不見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但憑借姜月遲的習慣來看,現在應該是下午。
費利克斯的住所都在鬧市,他喜歡熱鬧繁華,讨厭清幽。
他的确是個很古怪的人。
按照常理來說,他現在應該笑容輕浮的将她壓在床上,解開她的睡衣扣子。
可是他沒有。
他臉上沒有半點笑意,反而還皺着眉。
他似乎在因為什麼而苦惱。
而唯一能讓他苦惱的,也隻有那些超乎他所掌控的事情。
但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超乎他的掌控。
所以他很少苦惱。
-
姜月遲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費利克斯了。
自從那天之後。
這對他來說很正常。
他将工作和自身欲望分得很開。
工作永遠排在他的首位。
姜月遲想,可能他正忙着讓之前在賭場見到的那幾個人破産。
财經頻道似乎是食堂那些掌握遙控器人的最愛。
每次去吃飯,電子大屏上播放的都是各種财經播報。
當姜月遲看着帥氣的主持人用标準流暢的口語講述某個頂尖企業,因為CEO偷稅漏稅挪用公款等等各種罪名被抓而落幕時。
姜月遲一眼認出右上角那張嫌疑人照片。
——正是那天在賭場遇到的其中一人。
她想,費利克斯比她想象中的進展還要迅速。
唉。
她一時不知該做何感想。
餐盤剛放下來,前面有個男生過來詢問她:“您好,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他指的是她對面的空位。
他笑容無奈;“非常抱歉,但是隻有這裡有座位了。”
姜月遲笑了笑:“可以的,您随意。”
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就這麼面對面坐着,吃起各自的午飯。
國内的老同學給她發了消息,問了她大緻的回國時間,并詢問她能不能幫自己代購點奶粉回來。
對方發了好幾條六十秒的語音。
姜月遲一一點開,聽完後,她低頭打字,回了個可以。
等她放下手機準備繼續吃飯時,坐在她對面的男生眼神欣喜:“你是中國人?”
姜月遲遲疑一下:“你也是?”
“對。”他點頭,“我是泊南的。”
她知道這個地方,離她老家很近。
那種他鄉遇知音的感覺讓二人很快熟絡起來。
吃完飯後,兩人又去附近的咖啡館坐了坐。
對方告訴姜月遲,他叫陸岩,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他在華人超市打工。
今天是因為來學校送貨,所以順便在這裡吃了頓飯。
得知姜月遲的回國時間後,他有些遺憾:“還以為終于在這邊找到朋友了。”
姜月遲笑道;“我還有一年才回國。”
這句話讓陸岩心情變好不少。
他們互加微信,又聊了會天。
姜月遲意外的發現自己的高中同學竟然和他是發小。
中途手機響了好幾聲,陸岩提醒她要不要看一眼,萬一是什麼急事。
她拿起手機,解鎖屏幕。
消息是費利克斯發來的,他的工作應該告一段落了。
他問她在哪兒。
——學校嗎?我去接你。
——人呢?
或許是見她一直沒回消息,他直接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姜月遲覺得自己和費利克斯在一起後,受他影響改變了許多。
包括權衡利弊這一條,她就是從他身上學來的。
比起和他共處一室,她更想和老鄉多聊點關于故國的事情。
所以她将手機關機了。
或許他生氣。
或許他會發脾氣。
但姜月遲還是這麼做了。
她覺得自己隻是更想多聽一些關于故鄉的事情。
她暫時還不肯承認自己隻是在用這種方式,一點一點觸碰并擴大費利克斯的底線。
這是她在馴狗教學裡看來的。
她一直想養一條屬于自己的狗。
當然,是真的狗。
不是費利克斯。
好吧,也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