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若幹年後,如果讓她來總結這一生做過最大的成就。
她或許會寫扇了費利克斯一耳光
這可比考上清華北大的概率小多了,全球八十億人,她恐怕是唯一一個打過他的。
夜深了,姜月遲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那種情緒是後知後覺的。
有激動,有恐懼,也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
手還在抖,她拿出手機給米蘭達發了消息。
(學校裡的那個米蘭達)
她迫切的和她分享這一“好消息”,除了米蘭達,她不知道該和誰去說。
美國是白天,所以她很快就等來了回應。
——天呐,你們玩SM?
——我真的太羨慕你了,Felix教授居然願意當你的M,我感覺他連血管都是字母S的形狀。
米蘭達知道了她和費利克斯之間的關系。
姜月遲解釋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他很過分,我們發生了争執,所以我才動手打了他。
或許是這條消息帶給了她實在不小的沖擊,米蘭達的消息這次等了很久才回過來。
——OMG!!!!Alice......你令我刮目相看。你真的太酷了,我從前沒有看出你有暴力傾向。你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一位溫柔的中國女孩。要知道你動手的那個人是Felix教授,他沒還手嗎?看來他還是很紳士的,最起碼不打女人。
沒想到會被扣上一口暴力傾向的鍋。
姜月遲發誓,這件事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費利克斯的錯。即使她藏了點私心。
嗯.....她借着這一巴掌打出了自己對他的所有不滿。當然了,那些不滿是沒辦法全部包含在裡面的。但就像米蘭達說的那樣,她打的不是别人,是費利克斯。
他可比一般人要可怕多了。她并不認為他是不打女人的紳士。
興許當時隻是暫時被她臉上的眼淚而弄得心軟了。
——因為他說了很過分的話。米蘭達,我是受害者。
米蘭達安慰了她一番,并對此感到擔憂。
她說:——我聽過一些關于Felix教授的事情,總之......alice,盡快去和Felix教授道歉吧,求他原諒你,我希望你能平安。
不隻是她一個人覺得費利克斯是個不折不扣的壞東西。就連他曾經的學生也這麼覺得。
姜月遲本來沒那麼怕,但看到這條信息後,她對死亡突然有了種實質感。
她被洋人殺了,來勾她魂的是扛着鐮刀的死神還是牛頭馬面?
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她還是甯願選後者,至少都是中國人,她會親切一些。是老鄉的話就再好不過了,聽得懂方言。
至于費利克斯究竟是怎麼想的,他那麼聰明,肯定能看出她那一巴掌帶了很多私人情緒在裡面。
不過是剛好借着那個由頭發洩了出去。
但她保證,她一開始沒想過要扇他耳光,她哪來這個膽子。
她想的隻是哭一哭,鬧一鬧,然後順勢和他掰了。
即使奶奶不會勉強她的任何決定,但費利克斯不可能為了她而去讨好一個老太太。
該死的,他曾經還說奶奶長得很幹癟,像大英博物館裡的木乃伊。
而且他太難搞定,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從前的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
居然試圖将費利克斯馴養成自己的小狗。
這太可笑,如果說給米蘭達聽,她一定會笑掉大牙,并補充一句:——Alice,你太天真了,Felix教授是dom中的dom,master中的master,他隻可能将全世界的人都調教成他的Puppy。
米蘭達對費利克斯的濾鏡實在太深。
倒也不意外,畢竟是二十四歲就在華爾街出名的天才操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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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遲原本以為費利克斯至少會在一周後才來找她。
但她低估了他的行動力和執行力。
經過一晚上的靜坐,他在次日給她發了信息。
因為删除加拉黑了他所有的賬号,所以他用了其他号碼。
——Alice,我們談一談。
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了,繼續糾纏下去隻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她實在厭煩這種感覺。
費利克斯說話總是很難聽,像一把把利刃往她胸口上戳。
她再喜歡他的胸肌也接受不了。
無論是誰都好,那個想成為他情人的表妹,或是深愛繼子的繼母,雖然現在是前任繼母了。
還有那些借着舞會偷偷往他外套口袋裡塞房卡的金發美女。
她希望她們能想盡辦法讓費利克斯回美國。
——我不想和你談,Felix教授,我們昨天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畢竟我在你眼裡隻是一個bitch。你要和bitch談什麼呢,詢問她多少錢一晚嗎?
他直接回的語音。長達十幾秒。
姜月遲還以為是死亡宣告,等了很久才敢點開。
哪怕看不見,也大概能猜到,他說這句話時眉頭一定是擰着的。
“愛麗絲,我認為有些話應該當面說比較合适。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停止臆想,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他不論是說起中文還是英文,都是從容且優雅的,富有磁性的低音炮聲線總是格外蠱人。再普通的一句話經由他說出來都像是在念着情詩。
可此時這番話卻說的又快又急,甚至缺失單詞以及語法錯誤。
但姜月遲能夠聽懂。
她不甘示弱地也回了一條語音過去:“但你就是這麼想的!!!!你總是反複提起當初是我主動脫的褲子,說明你潛意識裡認為我下賤!!費利克斯,你去找其他人吧,别來煩我了,拜托。”
消息發過去後十秒,或許是他聽完了語音,這次他沒有再給她任何回複,而是撥通了她的号碼。
姜月遲情緒上頭,她認為是她的委屈更多一點,即使挨打的是費利克斯。
無論會被沉海還是被墨西哥黑手黨一槍爆頭,有些話她還是要和他說清楚。
該死的費利克斯,嘴巴像是抹了砒霜一樣。
他總是用言語來侮辱她。
姜月遲将房門反鎖,窗簾拉上,然後才接通他的電話。
姑姑一早就帶着奶奶去公園散步遛彎去了,但她還是擔心她們會突然回來。
電話接通後,她的聲音仍舊有些顫抖,她受夠了自己情緒一激動就想哭的毛病。
“你還嫌昨天沒有羞辱夠嗎?”
手機那端沉默一瞬,男聲低沉沙啞,偶爾伴随幾聲隐忍克制的咳嗽:“是我将話說的過分了,我當時也是因為.....算了,愛麗絲,我馬上就到。”
她聽見了超跑引擎的低沉轟鳴聲。
姜月遲沉默了很久,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他最好永遠不要來找她。
但這一天遲早會來。
于是她點頭:“OK”
費利克斯比她想象中來得更快,那輛布加迪威龍毫無素質地停在小區樓下,姜月遲清楚地記得那裡是禁停區域。
費利克斯真的毫無素質,他甚至都不擔心會擋到别人。
她懷疑他其實是美利堅專門派過來殘害他們國家的!該死的低級趣味!
好在寒冷的冬天很少有人出門,大家幾乎都縮在有暖氣的家裡。
即使這樣,那輛車型張揚的超跑仍舊不斷吸引路人的駐足圍觀。
畢竟這種平價小區出現一輛賓利都是十分罕見的事情。
費利克斯站在樓下,能被她看到的地方。
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
那根煙還沒抽上兩口,姜月遲就下了樓。
老小區了,不論是什麼都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破舊。
姜月遲将這些年在美國攢的錢拿去全款買了房,市中心的大平層,但她自己沒住,租了出去。
這樣每年光是房租就能收不少。
因為出門匆忙,外套是随便拿的。
一件淺駝色的牛角扣大衣,米白色的圍巾繞了脖子兩圈,最後在脖子前面交叉後打了個結。松軟烏黑的長發則随意挽了挽,用鲨魚夾固定。她不近視,黑色框架眼鏡僅僅隻是為了防電腦的輻射而佩戴的。
——她剛上完網課。
很簡約很學生,也很乖的打扮。
所以在一身深色西裝,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他們之間的地位和身份似乎顯而易見。
誰是主宰者,誰是掌控者,不言而喻。
好像又回到了在美國的那段時間,他是地位尊貴的“master”,而是她是一名被他養着的華人女學生。
費利克斯叼着煙站在她面前,身後的香樟樹葉子早就掉光了,給這冬日更添蕭瑟。
她吸了吸鼻子:“有什麼話說吧。”
費利克斯看了眼她有些泛紅的眼睛,抽煙的動作頓了頓,他随手掐滅。
“先上車,外面冷。”
她向後退了一步,腳下是一雙米白色的棉拖。
費利克斯低頭看見她的拖鞋,眼眸微眯。
是有多着急,才會連鞋都忘了換。
他冷笑,煙蒂在他指尖撚了又撚:“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何必明知故問呢。
姜月遲下意識抿唇,這是她害怕時才會有的細微表情。
但她還是不肯露怯,強撐着。
即使“恐懼”兩個字都寫在她的臉上了,卻還是故作雲淡風輕:“我認為我沒有理由再想見到您,Felix教授。關于昨天晚上那一巴掌,如果您想打回來,我不會還手。”
連稱呼都變成了尊稱,Felix教授?她曾經隻愛在床上這麼叫他。
紅着臉:“Felix教授怎麼C自己的學生,要是被學校知道會開除你吧。嗯......我會被拉去當證人嗎。”
他伸手打她的屁股:“學生sao成這樣,居然穿成這樣勾引我,當然要讓你長長教訓。下次還敢不敢了,嗯?”
他果然還是更懷念在紐約的愛麗絲,比現在老實,比現在乖,也比現在更SAO。
費利克斯單手把玩起那隻金屬打火機,偶爾别開臉,輕輕咳嗽幾聲。
難怪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姜月遲想,或許她拿走他的外套的确起到了一個不錯的詛咒作用。
該死的洋鬼子終于感冒了。
擔心姑姑和奶奶回來,她忍不住出聲催促:“Aaron先生,麻煩您快一點,我趕時間。”
她的稱呼越變越生疏,費利克斯這頭能夠一口咬斷她脖子的猛獸此時垂眸淡睨着她,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
須臾,他輕聲笑了,合上打火機:“可以,骨頭變硬了,愛麗絲。”
這句不知是誇贊,還是暗諷的話。
“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這點您應該明白吧。”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費利克斯下颚微擡,眼裡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淡聲反問:“你是說,你單方面結束了你我之間的關系?”
“不是單方面。”她一字一句的提醒,“是我,甩了你。費利克斯,你被我甩了。”
“呵。”他輕笑,或許這的确是個非常不錯的笑話,他的愛麗絲變幽默了,“你認為沒有我的點頭,你擺脫得了我?”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在威脅她,也在警告她。他想對她做什麼,輕而易舉。
或許的确是這樣。
沒錯,就是這樣。
從前在美國,費利克斯讨厭的衣服她沒辦法穿第二次,他占有欲強,她的所有電子設備都會被他檢查,包括她的郵箱。
甚至連她和哪個男生單獨吃了飯,在哪裡吃的都知道。
無論怎樣,隻要費利克斯不點頭,她沒辦法徹底從他身邊離開。
誠如他所說,他就算結婚了,隻要他想,随時都能來中國和她偷情。
即使她也結婚了。
不,費利克斯不可能讓她結婚的。他變态的占有欲不可能讓她屬于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男人女人都一樣。
他甚至不會選擇沉海這種方式,而是直接一把火将他們燒死。
看他們在火海裡求救慘叫,最後被燒成一副焦炭。
不能這樣,姜月遲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唉,費利克斯什麼都能猜到,他看人看事總是很準。
他太聰明了,他在死後一定會擁有和愛因斯坦相同的待遇。
他的大腦肯定會被拿去切片研究。
當然,那些膽敢拿走他大腦的人,他一定會變成惡鬼将他們弄死。
思來想去,她也隻想到最愚蠢的一種辦法。
——她開始嚎啕大哭,說既然這樣,她甯願去死也不要再和他維持這種關系了。
然後不管不顧地往馬路上沖。
來來往往那麼多車輛,這個路段連紅綠燈都沒有。
知道她沒有這個膽子真的沖,隻是為了做做樣子,但費利克斯還是跟過去,把她拉回來:“Alice!!”
她瘋狂掙紮:“你放開我!!”
他怒道:“Alice,Are you crazy!!??”
她仍舊不管不顧,像一頭隻知道往前沖的小馬駒。
費利克斯臉色鐵青,直接單手抱起她,将她扛在肩上,轉身往回走。
姜月遲一直掙紮:“放我下去。”
他擡手,對着她的臀部猛地就是一巴掌,厲聲道:“給我冷靜一點!”
現在的他真的很daddy,不論是行為還是動作,亦或是說話的語氣。
她明顯被吓到,掙紮幅度變小。
費利克斯直接将她扛上了車。
他單手拉開車門,将她放上副駕駛。她眼睛哭的通紅,還在那裡不斷抽泣。
費利克斯松手之後,停了片刻,然後問她:“弄疼了?”
她不說話,移開目光,甯願看外面的草地也不肯看他。
他單膝蹲下,低頭去檢查她手腕上的傷,是剛才掙紮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
還好,不算嚴重,隻是有些泛紅,過不了幾分鐘就會消了。
“屁股也打疼了?待會我給你揉一揉,再熱敷一下。”
姜月遲仍舊不說話。
沉默一直持續在二人中間。
老實講,現在的費利克斯的确過于溫柔和紳士。
他替她将安全帶扣上:“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愛麗絲,我和你道歉,是我将話說得太過分了。分開的事情不要再提,我會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嗯,很罕見。他居然和自己道歉。
雖然仍舊高高在上。
她膽小又惜命,舌頭上長了個水泡都會上網搜索半天舌癌的早期症狀。
怎麼可能真的去自殺。
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會害了無辜的司機的。
但她已經認清了,并且決定放棄。
費利克斯再喜歡她又能怎樣呢。
就算他将他全部的男女之愛都給了她。愛情在他的生命之中隻占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分量。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事業永遠是第一位。
即使來中國是為了找到欺騙自己偷溜回國的姜月遲,但她仍舊不是最重要的。他花費在事業上的時間遠超過她。
Felix這個名字現在可不止出現在紐約的财經報道上,還有中國的财經版塊,他永遠是頭版頭條。
僅僅隻是這個月,他就往返了四五個國家。
抽空還得去和姜月遲做-愛,一做就是一整夜,有時三天三夜不出門都是常态。
她懷疑他抽煙隻是為了解乏,如此高強度的工作,他遲早猝死。
也不知道他的遺産會便宜了誰。
他肯定不會捐給那些慈善機構,他看到窮人隻會想把他們無情碾死。
當然,這隻是她的猜想。
畢竟他對紐約街頭那些流浪漢非常厭惡。
因為他們很髒,像擁有人形的蛆蟲。
既冷血,又冷漠的人。
姜月遲想,她果然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不然遲早會和那些得罪背叛他的人同一個下場。
她雖然想過要将他變成自己的狗,但也有其他原因。
他太強大了,從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到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的人生永遠都在朝上走,從未有過任何低谷。
别人望塵莫及,姜月遲甚至需要用天文望遠鏡去看。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
而她,隻是一個貧窮家庭的平凡女孩,甚至還需要為了學費去和一個王八蛋睡覺。
她在他面前渺小到連隻螞蟻都不如。所以她希望費利克斯給她當狗,隻是想要維持二者之間的平衡而已。
至于維持平衡的唯一方法。
除非他願意心甘情願的低她一等,聽她的話。
但是結果并不好呢。甚至可以說毫無進展。
幹脆就這樣吧,姜月遲把心一橫。。
車子行駛在路上,她确認周圍沒車之後,解開安全帶,又去開窗。
費利克斯很快就反應過來,當時她的半個身子都已經從車窗探了過去。
——她想跳車。
嗯,是裝的。
費利克斯眉頭皺緊,單手控制方向盤,将她拉了回來。
他就近停好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沖她吼道:“你他媽瘋了?!!姜月遲,你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嗎??這和你裝模作樣往馬路上沖不同!要是後面剛好來了一輛車,你最好祈禱你能死得快一點,而不是下半身在車裡,上半身露着腸子趴在地上痛苦掙紮!!”
她嚎啕大哭:“我甯願被車撞成兩半也不要和你在同一輛車裡!費利克斯,我說過的,我讨厭你,我讨厭死你了!我甯願去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費利克斯的暴怒轉為沉默。
他面無表情,薄唇微微抿起,整個臉部肌肉似乎都繃緊了。握着方向盤的手也在不斷用力。
現在的他明明不兇,但看上去就是莫名讓人害怕。
很久之後,他恢複如常。
臉上的惱怒散去,然後歸于平靜。
他又想抽煙了,可伸手去拿中控上的煙盒,才發現裡面已經一根不剩。
近來抽煙抽得兇,昨天尤其。
他抽了一晚上的煙,一個人坐在車裡,從天黑坐到天亮。
他當然能看出姜月遲在想什麼,她的大腦簡單到像是左耳直接連通着右耳,裡面是空的。
她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但這是他唯一一次覺得棘手的時候。
愛麗絲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刺猬。
那一巴掌成為燒毀一切的導火索。她沒什麼膽子,對他更是自帶一層壞人濾鏡。
以往稍微吓一吓,鬧再大的别扭也會乖乖聽話,撅着屁股等他打。
可是現在,她似乎決定破罐子破摔了。
冷靜下來之後,費利克斯從西裝前襟取出方帕為她擦眼淚。
他的确是個強大的引導者,迅速歸于冷靜,又去安撫她。
“深呼吸,愛麗絲,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