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哭到快要缺氧,臉部漲紅。
按照他的節奏呼吸,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眼淚擦不完一樣,越流越多,他幹脆将那張被打濕的手帕扔在一旁。
把她抱在懷裡,重複問了一遍她剛才說過的話,似乎是在确認:“甯願死也不想再和我在一起?”
她點頭:“嗯。”
他輕輕笑着,但眼裡絕無半點笑意:“想好了?”
她仍舊點頭:“嗯。”
“不會後悔?”
她這次倒是搖了頭:“不會。”
費利克斯沉默地看了她很久,像是希望從這張臉上看出一些撒謊的痕迹來。
是她演技變得更精湛了,還是自己的判斷力變弱了。
他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他當然知道原因。
其實并不是完全無解,隻要他點頭,說一句我願意給你當狗。
車内很安靜,費利克斯沒有聽電台的習慣。車窗都關死了,并上了鎖。
防止她繼續剛才那些愚蠢的行為。
裡面的車載熏香味道很熟悉,和費利克斯身上常年存在的熏香是同一味道。
在美國的時候,她曾經在一個葬禮上聞過類似的。
像教堂的味道。
她好像陪費利克斯參加過很多次葬禮。
他不想去卻又不得不去,悼念的時候總是很敷衍。
結束之後就帶着她去樓上做。
她心虛,看着窗台玻璃外前來參加葬禮的客人。手撐在上面,替他感到良心不安。
“這種做法對死者不尊重。”
他不以為意的笑聲從她身後傳來,咬她的脖子;“有什麼不尊重的,葬禮已經結束了。我是在我自己的房間。他應該感謝我,在他死後還讓他看了這麼活色生香的場面。”
好吧,她多慮了,他根本沒有良心,
他連他的長輩都不尊重,該死,她居然認為他會乖乖聽自己的話。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費利克斯什麼也沒說,他直接調轉車頭,無視這裡不能調頭的交通規則。
“我送你回家。”他的語氣很平靜,“愛麗絲,選擇是你自己做的,機會也隻有這一次。從今天起我會如你所願,删去所有聯系方式,不再找你。同樣的,我們不會有任何關系。”
車很快就停在了她家的小區樓下。
她聽見自己身側的車鎖打開的聲音。
以及費利克斯平淡到可謂毫無波動的語氣。
夜色中,他的側臉冷的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
“再見,希望你能找到合心意的狗,我親愛的愛麗絲。”
她吞下有些複雜的情緒,想了想,還是輕聲道了聲謝。
雖然他的話有些難聽,但姑且算是在祝福吧。
“也祝願您身體健康,Felix教授。”
超跑沒有絲毫緩沖,直接提速開走。
她看着那輛車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猜想他一定是将油門踩到了底。
-
誠如他所說,那天之後他們的确沒了任何關系。
有關他的事情隻是偶爾能從新聞上看到。
他在國内沒有露過臉,那些報道用的照片還是那張黑色剪影。
他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崇拜者和追求者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大膽些的超模主動在公開平台向他示愛。
當然,這番高調示愛并沒有等來任何回應。
同樣的,姜月遲也擁有了自己的完整人生。
自從離開費利克斯之後,她的桃花也迅速旺了起來。
她自身就十分優秀。
性格溫柔,脾氣好,無論對誰,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且有耐心。做事認真負責。
長得還漂亮。
前幾天有個小學弟和她表白,結結巴巴地遞出情書,還有那捧玫瑰花。
她輕聲婉拒了,說她暫時還沒有戀愛的打算,想先專心完成學業。
學弟紅着眼睛離開,她突然有了一種負罪感。
很遺憾呢,年下不在她的審美當中。她喜歡爹系年上,最好是強勢的,擁有可以主導一切的絕對掌控力,并且還得聽她的話。
隻是同時滿足這幾點的實在太難找了。
但沒關系,她還年輕,當下最重要的也不是愛情,而是她的學習,以及奶奶。
辦公室最近的氣氛很是低迷,這一切的來源都是整日提不起郁郁寡歡的劉總。
據說最大的金主斷了投資,連電話也懶得接了,今天再打,發現号碼被拉黑。
師姐硬拉着她講,她不想聽也得聽。
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這樣啊。”
給劉總公司帶來投資的是費利克斯,姜月遲早就注意到了,他每次看劉總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條狗。
上次他還拿着劉總熬了幾個月寫出的方案笑着問他:“這是令郎幼兒園布置的家庭作業?不錯,感覺像是小學生的水平。”
......
她堅信,他同意給劉總投資就是為了方便随時随地來辦公室給她找不痛快。
失去了唯一目的,他自然不會繼續往裡投錢。
至于他留的那個号碼,很有可能是他某個無辜下屬的。總之不會是他自己的私人号。
年雖然過去了,但年味還沒散。
姜月遲找了個固定的工作,那就是給顧叔叔當私人翻譯。
他的公司原本是有翻譯部的,先前因為職位調動和外界因素才在師姐的引薦下臨時讓她去了一天。
或許是看她認真刻苦,又從師姐那裡得知她無父無母,從小跟着奶奶長大,便心軟開了高薪,讓她給自己當私人翻譯。
姜月遲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非常感激他。
今天本來都要睡下了,畢竟十二點了,但臨時接到電話。
是顧叔叔打來的,詢問她睡了沒有,現在有沒有時間。
姜月遲說沒睡,有時間的。
她起床将衣服穿好,又喝了杯咖啡強制将大腦開機。
手機收到了顧叔叔通過短信發來的地址。
屠浮宮三十二号,晉洲俱樂部。
A城最大的頂級私人會所。
她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和價格成正比的是,這裡的服務和私密性非常好。時常被當成談論正事的最佳場所。
穿着旗袍的服務員在前面帶路,一路直行,然後搭乘電梯去了頂層。
如果說晉洲俱樂部是從有錢人中篩選出更有錢的,那麼頂層則是經過層層過濾,唯獨剩下身處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一批。
十分典型的中式裝修。
門打開後,視野頓時變得開闊起來。
這裡居然是高爾夫球場,人工鋪蓋的草坪,有人正握着高爾夫球杆,她進門時一眼就能看見。
隻是一個背影。但仍舊能看出身量很高。
量身裁剪的西裝馬甲和襯衫完美勾勒出他精悍健壯的身材。
發色是銀灰。但又不是普通的銀灰,而是銀灰發色中摻了點黑。
他擡手揮杆,高爾夫球在空中打出漂亮的曲線,一杆進洞。
能感受到在那個瞬間,手臂肌肉因為發力而繃緊。
她倒是沒有改掉她的壞習慣,看到身材好的男人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
姜月遲收回視線去了一旁的休息區。
平時運籌帷幄的顧叔叔罕見的有些局促,此時坐在那裡,而他面前則是一位異國感很重的男人。
一看就是純種外國人,沒有半點被亞洲血液稀釋過的痕迹。
雖然還有其他人在,但顯然,這位才是今天的重點。
姜月遲喊了聲顧叔叔。看到她來了,顧衡明顯松了口氣,他拉開身旁的椅子讓姜月遲坐。
他為難道:“這兩位是從波士頓來的,好像不懂中文,我就會一點最簡單的,我說的他們聽不懂,他們說的我也聽不懂。”
姜月遲微微一愣,兩位?
她用目光掃了眼四周,沒能看到第二位擁有立體骨相的外國人。
莫非是華裔?
短暫的念頭才剛升起,那位正在打高爾夫的男人随手将球杆扔給了一旁的球童,轉身過來。
他單手摘了手套,腳步從容。額發隻是被他用手随意地抓了抓,擁有絕對冷感的立體眉骨與額頭被微微遮住。但那雙深藍眼眸仍舊沒什麼情緒。
這讓他的整張臉看上去并沒有柔和多少。
姜月遲愣在原地,但後者的目光僅僅和她對視了零點零一秒
很快便挪開了。
似乎那隻是不經意地掃過,她僥幸獲得了他的片刻注視。
姜月遲心想,他好像并不驚訝她的出現。
外國男人笑着拍手鼓掌:“Felix,是我技不如人。我在南部的那棟别墅,我會辦理産權轉讓。”
費利克斯拉開椅子落座,不屑一顧的輕聲嗤笑:“那種到處都是你精-液的房子,還是留給你那些沒能成功受孕的孩子當墳場吧。”
對方聳肩:“行吧,看來我隻能繼續壯大它們了。”
顧總側過頭輕聲去問姜月遲:“他們說的什麼?”
姜月遲有些卡殼,嗯......這種對話她應該完整地翻譯出來嗎?
還是算了,顧叔叔一看就是那種傳統正直的中國人,于是她大概簡略成:“他們好像在打賭,不過賭局應該已經結束了。”
她的聲音不大,一如既往的溫柔輕慢。
費利克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餘光似乎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應該是錯覺。
因為她看過去的時候,他正盯着面前的屏幕在看球賽。坐姿慵懶地靠着沙發椅背,長腿交疊。
最近剛好是世界杯。
不怪顧叔叔叫她過來,這兩人的對話全程都是英文,半句中文都沒說過。
這場談話因為姜月遲的到來才得以進行下去,但全程都是那位名叫Brian的男子在和她交談。
費利克斯專心看着球賽,一整瓶葡萄酒都快被他喝完了。
等在一旁的服務員很有眼力見,酒杯一空立馬上前,旋轉酒瓶倒上半杯。
深紅色的液體就像人類的鮮血一般。
Brian提出的合作條件有些刁鑽,顧叔叔每一次的回答都需要深思熟慮許久,大約是在權衡利弊。
所以這段沉默的空檔,Brian也充分利用了,和她進行搭讪。
他單手解開襯衫的領扣,領口微敞。
飽滿的胸肌,露出隐約可見的線條來。他甚至還低下身子和她說話:“愛麗絲小姐,或許這麼說你會認為我虛僞,但的确,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中國女孩。”
她沉默一瞬,不太适應這個距離。她感覺他下一秒就要雙手捧着他的胸肌過來給她喂奶了。
還真是慷慨呢。
雖然她喜歡胸肌,但不代表誰的都會喜歡,也不代表她會随意親吻别人的nipple。
她抗拒地往後退了退,但還是出于禮貌道了聲謝:“謝謝,您也是我見過最帥的美國男人。”
呵。一陣不輕不重的嘲笑從身側傳來,不知是因為進球失敗而笑,還是因為她的這番話。
做為第一個被她用這句話形容過的男人,費利克斯似乎的确具有嘲笑她的資格。
姜月遲并不覺得尴尬。
本來就是用來敷衍别人的。之前敷衍費利克斯,現在敷衍這位。
如果有必要的話,未來應該還會敷衍更多的人。
不過Brian的确長得很帥,至少在她這種不太吃外國長相的審美中來看,他也是帥的。
胸肌看上去也不錯。
當然,前提是他最好離費利克斯遠一點。
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被他襯托的暗淡無光。
中途姜月遲和費利克斯一前一後地開門出去。但她并不知道,因為是她先出去,幾分鐘後,費利克斯才出去。
姜月遲是去洗手間,費利克斯則是去換衣服。
服務員倒酒的時候手沒拿穩,葡萄酒潑了他一身。
隔壁的套房裡,他剛将弄髒的衣服脫下,洗手間内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
對于房内還有第二個人存在,他顯得無動于衷。
從衣櫃中将更換的襯衫取出,一側洗手間的門打開了。
出來的是個女人。
穿着淺棕色風衣,修身針織衫和牛仔微喇褲,裸色漆皮細高跟。清純的黑長直不知何時變成了大波浪,興許是為了讓自己不再像個稚嫩的學生。
但站在費利克斯面前,她所努力營造出的成熟知性頃刻間又被打回原型。他過強的氣場又将她襯托回了那個青澀稚嫩的女學生。
比起她的愣怔,費利克斯顯得無動于衷,他将襯衫穿上。姜月遲清楚的看見他飽滿結實的胸肌上,左胸口似乎紋了一隻小月亮
很小很小的一個。
一輪彎月,頭尾都很尖細,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膚進入他的心髒。
她移開視線,對于他們出現在同一個休息室有些困惑:“你怎麼在這?”
襯衫扣子依次扣好,他又去拿領帶,看都沒看她一眼,淡聲提醒:“這是我的專屬休息室。”
“額......抱歉,我看門開着,以為......”
他熟練地打好領帶,單手佩戴上袖扣。不再開口。
顯然對他來說,姜月遲的身份不配與他進行交談。
姜月遲識趣地準備繞過他離開。
但想了想,她還是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鞋尖朝向他,言語客氣:“顧叔叔是個很好的人,我希望你們不要......太為難他。”
她現在還記得顧叔叔那副局促的樣子。
明明會說中文。
姜月遲不忍心去回想,年過半百的長輩,因為事業繁忙加上各種壓力,頭發近乎白了一半。
卻要被幾個地位比他高的小輩給無視輕看。
費利克斯穿上西裝外套,黑色的一整套。
上身後,清冷禁欲的氣質油然而生。
他無動于衷地垂眸:“這是命令?”
姜月遲搖頭:“不是的,費利克斯,是請求。”
他很輕的一聲笑。将上位者的傲慢表現的淋漓盡緻。
“我還以為是你舍不得我,故意走錯房間,故意找借口和我搭話。”
或許這的确是之前的她會做的事,但現在不同了。
她告訴他:“從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在我這裡徹底翻了篇。費利克斯,你不用擔心我會糾纏你,我最近認識了一位不錯的異性,相親認識的,他是公務員,奶奶很喜歡他。”
他的動作停頓片刻,很快便恢複如常。
穿戴整齊地單手揣兜,背靠島台站着。毫不留情的嘲諷:“和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你找了個不如我的廢物,還是希望我到時候能多給你封些禮金?”
“我隻是想讓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費利克斯,我本來就不喜歡你。”
他面無表情:“是嗎。”
她點頭,要說的話說完了,她拉開門準備出去。
但在她開門的瞬間,他擡手将那扇門給關上。
低頭看她,藍眼睛深邃,語氣婉轉地表達遺憾:“愛麗絲,我以為你離開我了會向前看,會如你所說的那樣過上截然不同的人生。想不到你還是改不掉你的壞毛病,熱衷于在垃圾堆裡撿廢品。以及這雙眼睛還是離不開男人的褲-裆和胸口。”
她想,他還學會了延遲問罪。
“是Brian先生主動解開扣子湊到我面前的。另外,剛才也是你主動脫的上衣。”她陳述。
“哦,是嗎。”他的眼中帶着居高臨下的傲慢,“脫了你就得看?路過成人用品店你是不是還得進去試試裡面的按-摩-棒?”
姜月遲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發瘋。
“我不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了,Felix,我的生活中有很多比性-愛更重要的事情。”她冷靜的回怼,同時又開口,“反而是你,還是不懂得尊重别人。”
他的手從門上離開,點燃雪茄,不為所動的輕笑:“尊重?我說了,這兩個字已經和胎盤一起被扔了。”
他果然還是這麼令人生厭。
她反唇相譏:“接生護士做過最錯誤的一件事就是沒有把你和胎盤一起扔了。”
“那還真是遺憾,我雖然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但如果你想要,我随時都能讓人查到,需要我給你嗎。這樣你就可以找到她,用槍抵着她的太陽穴質問她,二十八年前為什麼扔錯了胎盤。”
姜月遲其實已經不怎麼怕他了,頂多是忌憚。
忌憚他的權力,忌憚他惡劣的本性。
但她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做什麼。
興許這就叫得寸進尺,恃寵而驕?
雖然她并不認為費利克斯有多寵她,總之,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費利克斯,原來你二十八歲了,這是比胎盤更遺憾的事情。我的相親對象才二十四,他比你年輕。”
他的眼神暗下去,唇角卻在笑;“是嗎,那還真是可喜可賀啊,他隻在這個世界上當了二十四年的廢物,而你,成功發現了這個廢物。”
“......”
其實這次相親并沒有成功。
姜月遲隻是被迫去走個過場,吃了頓飯而已。
他太瘦了,高高瘦瘦。雖然這麼說不太禮貌,但他有點像廣州塔上的避雷針。
“沒關系。雖然我曾經愛慕虛榮,但現在不同了,愛抵千金,我願意和他一起努力。”
-
另一邊。
顧叔叔見姜月遲去了這麼久,擔心她出意外。
他去和Brian表達歉意,用自己不算熟練的英文勉強表達出大緻意思:“小姑娘去了這麼久,手機也沒帶,我去看看。”
Brian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冷靜點,在這種地方男女之間來個浪漫邂逅再正常不過,興許他們現在已經在某個地方做上愛了。”
當然,愛沒做上,巴掌倒是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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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利克斯忍無可忍地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她實在過于聒噪,也過于不安分。
反複在他這兒探着底線,然後不停地觸碰底線。
知道他不會真的拿她怎麼樣,所以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說了一遍。
翅膀硬了,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樣依附于他來存活。
也不用張開腿喊他daddy。更不用撅着屁股等他來打。
他不去找她,她就永遠不來找他。
費利克斯吻的又狠又急,憤怒和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緒整個将他淹沒。
他恨不得直接将她剖開吃了。
他一邊吃她的嘴唇吃她的舌頭,一邊扯爛自己的襯衫,帶着她的手去撫摸胸口處的紋身。
那是峨眉月。她出生那天剛好就是峨眉月。
即使是單方面的求和也是高傲的。感受不到來自于他的半點卑微,高高在上的更像是施舍。
姜月遲甚至覺得,或許在他看來,自己應該感恩戴德地給他磕兩個頭,再主動抱着雙腿打開。
所以當他拉開她的牛仔褲拉鍊打算給她口的時候,姜月遲擡腳踹開了他,并哭哭啼啼地給了他一巴掌。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這是猥亵!死洋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