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魯霍很驚訝。他并不意外降谷正晃能做出坦率的應對,畢竟公平地來說,如果他想逃,他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可以這麼做:在這位降谷總裁停下來等他們之前,一直都是組織慢對方一步。
但如果說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就能拿回之前缺失的情報……那這個人就有些太過危險了。
不過,他倒是也不會為對方的挑釁而憤怒。這很有趣,不是嗎?
“我全權負責與您的對接,降谷先生,”奧魯霍全當去追地下偶像的伏特加已經長眠地下了,冷冷淡淡、理直氣壯地說,“有任何問題,您都能告訴我;有任何收獲,我都能吃得下。”
得了這一句話,降谷正晃就寬容地将空瓷杯推到他面前,也給他添上茶水,“那,有任何風險呢?”
“當然不關我事。”
他們沉默了片刻。一時之間内隻有茶壺中汩汩的水流聲,像割開的靜脈那樣淌出暗紅色的液體。
“……降谷先生,”奧魯霍又一次從衣袋中掏出紙巾來,一臉不堪忍受地擦起了自己的衣袖,“我是你的客人,不是茶寵!請不要把茶水倒在我身上!”
萩原:對不起不是故意的,但降谷先生的神經系統可能還沒有恢複得太好……
“好了,既然喝過了茶,也該談正事了。”降谷正晃一臉嚴肅,就像他剛才是真的用茶招待了客人似的,“請拿出交換情報的誠意吧。”
這下奧魯霍是真的愣住了。他難以忍受地瞪大眼睛,“降谷先生,您能拿出點對自己生命的誠意嗎?現在是您需要拿情報出來換命。”
“軟銀集團……嗯,也不隻是軟銀集團吧,許多涉密機構的打印機裡都在我主導下安放了一個僞裝成電容的小裝置,”降谷正晃毫不理會他的質問,隻是微閉着眼睛,擡起仍然顫抖着的左手比了比,“和真正的電容大小完全相同,隻有這麼大。”
[完了,]系統聲聲泣血,[宿主失去韓國市場了。]
“它平時都處在休眠階段,隻具備存儲功能,除了記錄下打印過的文件以外不會做任何事,也不向外界輸出。因此耗電量很低,很難被察覺到不對,”面色平靜的降谷先生繼續說了下去,“隻有當它内部連通的水銀汞柱感應到打印機被翻轉時,它的發信器才會開啟,向外傳輸存儲信息。”
奧魯霍的表情完全凝固了。這并非是因為他不能理解這一切;相反地,他太快地理解了這小東西多快好省的工作原理,并且對它可能創造的價值一清二楚,因此完全呆在了原地。
“……打印機墨盒需要清理,它本身也經常出現故障,翻轉過程會非常自然地頻繁發生,”奧魯霍艱澀地開口,“它根本不需要多強大的内存。而且這種裝置普适性極強,可以安裝在各種地方,接收各種秘密。那麼接收端應該就——”
降谷正晃雙手覆在膝上。他的手指仍然神經質地顫動着,但在奧魯霍看來,那已經不再是脆弱者在風暴眼胡亂伸出的求援之手,而是毒蜘蛛在網中央緩慢探出的罪惡觸須:他隻是活着,就每時每刻都能接收到無數信息。無數的信息帶來無數的情報、創造無數的價值。
“沒錯,”他緩緩點了點頭,“接收端在我手上。現在為此開價吧。”
奧魯霍為此心驚。這就是信息帝國曾經的掌權者嗎?
——不,他現在也仍然是信息帝國最有力的掌權者。所謂軟銀集團的總裁也不過是一個虛位、一個頭銜,一個人群之上的席位。即使是走下那個席位,站在觀衆席中,他也仍然有操控整個角鬥場的資格。
現在他宣布,比賽開始了。因此即使是組織也别無選擇,隻能雙手奉上門票錢,謀求一個入場厮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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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險啊,宿主,]系統聽起來仍然心有餘悸——也不知道系統有沒有心,可能是人型電腦天使心——它後怕道,[要不是你看懂了降谷先生留在安全屋中的那份加密設計圖,我們就沒有任何談判籌碼,隻能像囚犯一樣回到組織中了。]
“沒到那個份上呢,系統親,遠沒有到那個份上,”萩原——他仍然用着降谷正晃的身體——開朗道,“就算是沒有找到這份設計圖,研二醬也會主動提出想要回到軟銀集團的請求。組織會留降谷先生到現在,明顯是想讓他回去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肯定還是現在這樣最安全!宿主能把控傳輸過去的具體内容,而且隻要還眼饞這條情報渠道,組織就不會拿降谷先生怎麼樣,]系統不由感歎,[真厲害啊,降谷先生,竟然能做出這樣的裝置來。]
萩原把手上的筆記本猛地一合,“是啊!從這個裝置做好的那一刻起,就可以看作是他親手用信息流在組織的脖子上套了個活結。如果他想松一點,就能牽引組織的前進方向;而隻要是他想收緊——”
[到了關鍵時刻,這真是可以掐斷組織生機的舉措。]連作為人工智能的系統都忍不住感歎,[這就是情報戰的力量啊……那麼,宿主還在等什麼?]
仍操縱着降谷先生的身體、端坐在桌前的萩原豎起三根手指,“研二醬留在這裡,隻做三件事。”
[公平、公平,還是○○的公平——呃不對,]系統切斷了黃四郎頻道,[是什麼事呢,宿主?]
“首先,我在等組織的動作,”萩原把降谷先生的筆記本翻了又翻,似乎很遺憾不能帶走,“奧魯霍從我這裡聽說了這個信息傳輸操作後,一定會在組織内部排查他們自己使用的打印機。”
[可是降谷先生為了協助任務,很可能在組織内部也安裝了這種東西,那豈不是會有身份暴露的危險?]系統發出尖銳爆鳴聲,[這不是演習,再重複一遍,這不是演習!前方檢測到組織打擊,非卧底人員請盡快撤離——]
“停停停,”萩原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别擔心,降谷先生并沒有在組織的東西上做手腳,因此就不會被查到任何問題。對我們來說,這種内部盤查唯一的作用效果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