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那邊怎麼說,萩原?”
諸伏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萩原坐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有點煩躁地摸了摸口袋:他今天沒有帶煙出門。
“人沒事,”萩原壓着聲音說,“胎兒也沒事。但是她的家人不願意到醫院來,現在咱們班的女同學在幫忙聯系相關的社會公益組織。我在這裡再守一會兒,你們先回去吧。”
他自認不算是有煙瘾,但是……人總歸是有條件反射的。在休息時間抽煙的習慣會讓人将煙與平和的日常體驗聯系起來。于是在壓力大的時候,人用一支煙的時間麻痹神經建立錯覺,讓機體覺得自己仍處于溫暖休閑的午後。
萩原當然不算是有煙瘾。因為除了煙,他還有别的方法觸發這種令人安心的感覺。但是……
真讨厭。這種時候,煙和小陣平都不在身邊。
[本系統在呀,]系統友善開機,[本系統始終陪伴在宿主身邊!]
萩原:“系統親,雖然研二醬很感謝你的陪伴,但每次你出現的時候,環境可都不是很太平。”
“我們當然在這裡等你!本來也不急着回去啊,”伊達航探頭對着手機道,“咳咳,之前給娜塔莉買的特産都已經變成物證了,總不能空着手回去……現在我們在周圍找商店買東西呢。”
[太好了,傳下去,]系統幸災樂禍,[伊達航先生和娜塔莉小姐領證了!領的什麼證?物證!]
萩原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把伊達班長笑得不明就裡,“怎麼了,萩原?”
“沒事,嗯,沒事,”萩原擺擺手,“那我交接完這邊的事情就馬上過去找你們。對了,小陣平在嗎?”
伊達看了一眼諸伏,在他點過頭後才把手機傳到松田手裡,“萩原找你。”
“萩?”
沒有什麼前奏、鋪墊和寒暄。沒有什麼可問的。卷發青年隻是聽到自己的幼馴染叫他,就走過來簡簡單單地應了一聲。
萩原感覺心裡一靜。是香爐倒冷茶、盛夏飲冰水,方才那種彌漫整個胸腔的燒灼感無聲無息地安甯下來。
——原來我也隻是需要這個。我在期待着的、我想要的穩定生活,本來也就隻是這樣。
“沒事,小陣平,沒有什麼事。”
隻是想聽你說說話。
那種事不用說出來也能懂。松田隻是問,“在樓上那一下,有沒有拉傷?”
“稍微有一點。”萩原也沒說什麼善意的謊,慢慢活動着肩膀,“不是很痛,放心。”
松田似乎是笑了一聲,和在早春的風聲裡,聽得不是很分明,“那就好。萩,你早點回來,我們的金發大老師似乎不是很開心呢。”
“啊?是怎麼——”萩原問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小陣平,原來你知道?你知道研二醬在關注小降谷的事?”
這次就是很清晰、很開朗的笑聲,大概他的幼馴染正因為弄清了一個與他相關的謎題而心情很好。
“現在确定了,”松田說,“等你回來細說?”
萩原也跟着笑起來。微風拂淨煙氣與人對煙的渴望。
“好,”他說,“回去細說。”
萩原挂斷電話。醫院大門處已經有人跑進來,萩原隻看一眼制服就知道,那是同他對接的人:他隻要迎上去交代一下、指明病房所在地點,再和那位女士好好道個别,這一切也就結束了。
但他隻是坐在長椅上沒有動。風吹起他的褲管:明明剛剛制止了一場墜落,他現在看起來卻像正處在墜落之中。
[宿主?]系統問,[你怎麼了?]
“市政用品應該都是統一采買的,”萩原突然沒頭沒尾地說,“所以這把長椅應該真的和神奈川公園裡的長椅一模一樣。”
系統有點困惑,[……神奈川公園?宿主童年生活的地方嗎?]
“是啊。”他笑起來,“小時候,研二醬和小陣平經常會到那裡玩。小孩子也沒什麼特别的消遣,最多是閑逛、聊天、捉獨角仙之類的。要是誰先到了,就坐在入口處的長椅上等。”
[他是坐等的?!]系統應聲播放《甄嬛傳》裡蘇培盛給年羹堯搬椅子的那一段。
萩原完全沒聽懂。他臉上仍然保持着那種怅然若失的笑容,慢慢講述着,“本來我們都很期待一起玩的時間,從來也沒有讓彼此等得太久過。隻是有一次例外。我家的修理廠破産的那一天,因為家裡很亂,而且我覺得我那時候必須和姐姐待在一起、不能留她一個小孩子和爸媽在家,所以沒能去公園和小陣平見面……”
什麼一個小孩子,你那時候也是小孩子呀。系統難得高情商地沒有把這種話說出來,隻是追問,[然後呢?]
“我們那時候都沒有屬于自己的手機。而且家裡的門開了一整天,研二醬當時又怕又冷,到後來甚至有點迷迷糊糊的,完全想不到要聯系小陣平了。他的父親那會兒沉迷酗酒也沒有去找他,結果小陣平就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足足一晚,第二天我們兩個全都發燒了。”
[啊,好可憐,兩個憂郁的小孩子發燒了,]系統非常善良地試圖用風涼話跨時空給可憐的小朋友降溫,[玉子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