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齒間已滲出血迹,可少年人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用力着。
“可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他去做這些徒勞無用的努力了。”
一隻拳頭被放松,垂了下來。
“啪”,狠狠的扇在了少年自己的臉上。
“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明明切嗣也隻是想見見自己的女兒啊。我為什麼會認為這是徒勞無用沒有意義的……”
少年捂着發紅的臉頰顫抖着,恐懼着。
而衛宮士郎隻是平靜的看着一切。
他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他自己心裡還是有點b數的。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将來,亦或者是那份遙遠的[曾經],他都憎恨着自己。
憎恨着那份軟弱,無能,悲哀,不思進取。
可是他有真正改變過這些嗎?
……
衛宮士郎平靜的看着。
“啪”,又是一聲清脆的響。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臉。衛宮士郎甚至還有閑暇開玩笑。
“至少他能知曉一切,至少他能知道并不是他的女兒拒絕見他,我無論如何必須告訴他這一切。”
被讨厭什麼的無所謂了,他隻希望那個男人能獲得幸福……不,或許隻是自欺欺人的慰藉。
至少這樣他的内心就不必如此苦受折磨了。
呵,衛宮士郎冷哼一聲。
天人交戰這麼久到最後還不是為了自己。
[我]真是個自私到底的人啊。
少年的身軀漸漸扭曲變形,最後破碎,消失。周圍的場景也暗淡下來,化作漆黑的漩渦,吞噬每一絲光線。
衛宮士郎孤身站在這漩渦的中心,等待着漩渦漸趨平靜,最後消失。
濃重的黑暗,沒有聲音,沒有事象,什麼都沒有的一片黑。
衛宮士郎站在其中,意外的沒有感到恐懼。他思索着。
當時,他究竟是怎麼做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聲響徹在這方黑暗中,沒能傳來回聲。衛宮士郎兀自大笑着,那張勉強稱得上帥氣的臉笑的扭曲,變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腹部發痛他也沒有停下來。
“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
他想起來了,那時他是怎麼做的。
這是衛宮切嗣最後一次有機會去“看望”自己的女兒,因為自此之後,他的身體徹底垮掉了。
對大部分人來說,那都隻是普通的一天。對他們來說亦如此。
隻是有人即将死去,有人正在死去而已。
尚為少年的衛宮士郎跪坐在地鋪上的切嗣身旁,握着那雙長滿槍繭的手。
即便到現在,他依舊在猶豫。
“士郎。”切嗣現在已經吐氣如絲,很明顯他已經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你要聽藤村的話。”
士郎的頭更低了。
切嗣已經很疲憊了,過去的重壓随時都壓得他擡不起腰,或許就此合眼也是一種解脫。
可那時衛宮士郎卻希望切嗣能再晚一點離開,再給他一點時間,給他一點說出真相的時間。
“老爹……”他終于開口了。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去幹什麼了。”
切嗣會讨厭他嗎?直到現在衛宮士郎仍然在思考這個愚蠢的問題。如果害怕會被讨厭,隻要将這個秘密守口如瓶就可以了。
但如果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卻還在害怕,這便是軟弱無能的表現。
他究竟在恐懼些什麼呢,恐懼失去那來之不易的親情嗎?[曾經]因為不甚“合群”而被讨厭,現在會因為他不是[衛宮士郎]而被讨厭嗎?
“是嗎。”切嗣沒有多說什麼。
切嗣肯定早就發現了吧,[我]隻是一個連普通都說不上的NPC,别說僞裝了,就連融入環境也費了不小的努力。
切嗣可是看遍人心的魔術師殺手,肯定早就看出來了吧。
“我……”好不容易凝聚起脆弱的決心,衛宮士郎想要将知曉的一切盤托而出。
“切嗣先生你沒事吧?”一位少女的身影跑了過來,插入了對話。
脆弱的決心頃刻碎裂。
他本不應該如此,可他隻是為自己的軟弱無能找理由:藤姐隻是個普通人,如果知道太多魔術師世界的知識或許會對她有害。
“大河,士郎……就交給你了……”
少女早已泣不成聲。
直到最後那個男人依舊在擔心着他的孩子。
即便那并非他的孩子。
各種意義上。
到底過了多久呢?
那雙會輕輕撫摸他頭頂的大手已經失去溫度,變得冰冷無比。
雙腿早已跪坐的發麻,果然無論如何他還是無法适應這個姿勢。
身邊的少女不再哭泣,隻是沉默着抱住了他。
啊,衛宮士郎這才反應過來。
切嗣不在了。
那個會陪伴他,照顧他,愛他的人不在了。
那個在不知為何得到的第二人生中給予他溫暖親情的人不在了。
他直到最後也沒能說出那一句。
“老爹,伊莉雅非常愛你。”
他也從未能說出那一句。
“老爹,我愛你。”
似乎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滴在衣服上。
衛宮士郎不知何時已經平靜下來,平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哭泣的人到底是誰呢?
是過去的他,亦然是現在的他。
——
血與淚交織。
小醜在哭泣,小醜在狂笑。
沒有人了解真正的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