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盛西庭特助打來的電話時,季月舒正在帶着人加練。
“季小姐,很抱歉打擾您,”溫和的男聲彬彬有禮的問着,“方便告知一下您現在的位置嗎?”
季月舒朝身後跟着她一起訓練的女生們比了個手勢,就往走廊盡頭走去,一邊走,一邊随手扯掉橡皮筋,一頭黑色長發柔順散開,“我現在...在華音,請問有什麼事嗎?”
心裡有個不妙的猜測讓她不安,她還想說點什麼,但電話裡的溫和男聲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那季小姐稍等,二少爺随後會去找您。”
“如果他...有需要的話,我可以過去!”季月舒飛快的将委婉的拒絕說出口。
出于某種無法言明的原因,季月舒并不想盛西庭出現在舞團附近,更不想...讓舞團裡的人知道自己和他的關系。
但助理顯然也做不了盛西庭的主,隻能遺憾的告訴季月舒,“...二少爺已經在路上了,大概四十分鐘後到,麻煩您等一下。”
聽出了他的為難,季月舒沉默了一下,垂下的眼睫顫了顫,最終還是輕聲說了一句,“好,知道了,我會準備的”。
挂斷電話,季月舒望着走廊發了一會兒呆。
這個時間,樓裡其他練舞室人都走了,隻剩不遠處屬于她的那間還亮着燈,長長的走廊往前延伸,黑暗蔓延,看不見終點。
未知又危險。
像盛西庭。
季月舒沒待太久,很快回去和文嘉她們宣布訓練結束,等确定她們都走了,她才快速的收拾好自己走出舞團大門,又特意找了個角落,靜靜站着等盛西庭。
盛西庭到的比預計的快。
在晚秋的涼風初初刮過,季月舒抖了抖脖子,将風衣已領衣領豎起來擋風時,透過衣領的縫隙,看到了從街頭一路炸到街尾的銀灰色邁凱倫。
造型誇張的跑車像一條速度飛快的魚,猛然停駐,懸浮在她面前。
季月舒咬了咬唇角,不是很想上這輛過分高調的車。
然而駕駛座上的人卻沒什麼耐心,見她踟蹰,極快的按了兩下喇叭。
車門緩緩升起,露出他濃黑的眉、漆黑的眼,沉沉看了她一眼後,克制的問,“怎麼,還要我下車請你?”
季月舒唇角緊抿,不敢再遲疑,不着痕迹的将風衣領子往上扯了扯,幾乎完全遮住那雙極具标志性的清冷眉眼後,這才飛快的跑上前,頂着周圍人明裡暗裡看過來的視線,低着頭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車門迫不及待的關上,她自然也沒有看到,不遠處的人群裡,有人舉着手機,咔嚓的拍下了她上車這一幕。
很快,某個知名社交軟件裡,一個标題名為《這就是芭蕾舞女演員的終極夢想嗎?》的帖子出現在首頁。
開篇放的圖,俨然正是不久前發生的情景。
照片上,身穿淺色風衣的女生高挑纖細又挺拔,雖然看不見臉,但一身氣質出衆,配合着不遠處華音門口的标志,身份呼之欲出。
帖子裡,博主用誇張的語氣描述着那輛全球限量的銀灰色超跑高昂的價格,又批判了一番拜金的社會現狀,帖子的最後,寫了一句引人遐思的話,“所以說,舞蹈生畢業後,都在做什麼工作呢?”
在以女性用戶為主的社交平台上,他這爹味十足的一篇帖子自然是被女生們罵的狗血淋頭,但這人為了流量,竟然硬抗着不删。
不過,社交軟件上每天出現很多熱點,這個帖子熱鬧一兩天後,自然也淹沒在了層出不窮的新鮮事裡。
沒什麼時間玩社交軟件的季月舒自然不知道這件事。
實際上,被人惡意揣測帶來的傷害,遠遠不如此刻身側的人帶來的壓力大。
極其拉風的銀色跑車繼續在街道上發出震耳爆鳴,一路引發無數人側目,但密閉的車廂裡,卻詭異的沉默着。
季月舒端坐在副駕駛上,目視着前方,一副對京市的街景很感興趣的樣子,安靜的扮演着聽話乖巧的情人。
但眼角餘光卻忍不住一遍遍看向旁邊。
一上車,她就察覺到了盛西庭的情緒不對。
雖然此刻他臉上仍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但季月舒依舊能從他微微下壓的鋒銳濃眉、繃的平直的唇角、愈發顯得利落的下颌角中,窺見一點他的心情。
他在生氣。
但季月舒卻不知道為什麼。
這種未知讓人不安。
即便是那隻随意搭在方向盤上,骨骼分明的修長手掌,凸起的青筋也随着時間越發明顯,這種不安也越發讓人焦灼。
季月舒很想開窗透氣。
動了動指尖,卻還是放棄了,隻是悄悄的松了松豎起來的衣領。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也依舊招來了壓抑着不耐的兩個字,“别動。”
說完,他好像是覺得自己的情緒太過外露,有飛快的補充了一句,“老實呆着,收好你的小心思,少搞小動作。”
什麼小動作...?
翻衣領嗎?
這一刻,哪怕是神經緊繃如季月舒,也還是被迷惑擊中了。
她緊繃着身體,依言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