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好嗎？”

“我覺得沒你好。”謝煜這句倒是肺腑之言，“我以前在私立學校讀書的時候，身邊那些人沒一個覺得我性格好的，還一大堆覺得我故作清高。”

“你？清高？”沈居安明顯不可置信。

謝煜聽到他的語氣，立刻換上一副委屈的腔調，“對吧，我哪裡清高了，我隻是不想跟他們玩而已。”

“為什麼？”

紅燈亮起，謝煜緩緩停車，聞言轉頭看了一眼沈居安，聲音裡都是滿不在乎，“沒意思咯。他們喜歡玩一些很無聊的東西，幾歲開始搞什麼培養人脈拉幫結派，十幾歲就去飙車招妓酗酒賭博，底線更低的又或者家裡管不嚴的吸粉□□也不是沒有。我初中的同學裡就有人吸毒進戒毒所了，警察從他開始查，還揪出了一大片進口販毒網絡。”說完報了一個沈居安幼年時聽到的緝毒大案名字。

相處五年，沈居安從沒聽過謝煜這樣說話，是人類談及螞蟻之間奪食争地時的不自覺會流露出的風輕雲淡，宛如在雲層之上俯瞰人間。内容不良善，語氣也陌生，他不知道說什麼，隻能沉默良久。謝煜也沒有再說下去。車輛駛過十字路口後緩緩回到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二人把後備箱的東西搬進推車裡推進電梯，梯門緩緩關上，升至房子樓層。沈居安輸入密碼，剛剛打開玄關燈就被人從後往前抱住。謝煜的擁抱很熱，沈居安的肩膀被他箍住，面前是他遞過來的檸檬黑巧，“今天發現那裡有巧克力店，買了一些。”

他接過黑巧，沒說話，謝煜的臉貼着他的臉，沈居安感覺到臉頰上濕潤觸感一觸即逝。

“你不一樣，沈居安。”謝煜對他說。

半透明的袋子裡巴掌大的巧克力，沈居安手指撫摸過表面凹凸不平的檸檬糖粒，鼻腔裡充盈着謝煜身上的草木香氣。另一隻手去覆蓋謝煜的手，而後被回握住，“謝謝你，你也是。”

晚飯吃得安靜，飯後他在沙發上發呆，謝煜提議看電影，沈居安應了一聲好。小程序轉盤随意抽取，選了《Lalaland》。投影儀運作，客廳燈被關上，謝煜開了兩罐酒，沈居安一口一口喝着，幕布上熾熱的陽光穿越了時間與空間降臨在他們眼前。

雖然已經看過好幾次，知道劇情接下來的走向，但在看到Mia說出“I‘ll always love you”時沈居安還是愣了愣。一罐啤酒見了底，他放在一旁。謝煜靠着他繼續看熒幕上的後續，直到“The End”幾個字母亮起，沈居安按下停止鍵，肩膀另一側感受到重量，他轉頭，謝煜歪頭枕在他肩膀上。

“怎麼了？”

“太遺憾了。”謝煜的聲音很悶，“因為看過了，所以我本來覺得自己不會太傷心。但是最後十分鐘的時候他開始蒙太奇，我突然就很心碎。沈居安，他們本來有長相厮守的可能。”

沈居安靜靜地看着他，思索片刻後道：“但是人在做選擇的時候，不會知道結果。”他拉過毛毯蓋在二人身上，“所有如果都發生在結局之後。我們會說如果一開始他沒推開她，如果他趕去了她的現場演出，他們就有可能長相厮守。可當事人是看不到如果的，人永遠隻能選擇當下自以為最好的結果。”

謝煜一口喝完旁邊的啤酒後把頭枕在沈居安的肩膀上，“你不遺憾。”

“我覺得在沒有選擇對方的時候就應該做好失去對方的準備，遺憾，但也隻是早就定好的結局。”

“我無論如何都會選擇對方。”謝煜的側臉感受着沈居安身上傳來的溫度，他突然很想擁抱沈居安，又或者是更深一步的親近，到最後都沒有動作，隻是在毛毯下面握緊沈居安的手。沈居安沒有拒絕，靠在沙發上等他說下去。“如果我愛他，無論如何我都會選擇他。前途夢想都沒有他重要，他在我這裡永遠是首位。我不會讓因為追求所謂的夢想前途而失去愛人這種事在我身上發生的。沒了愛人要那些做什麼呢？沈居安，沒有愛人我甯願去死。”

"Yes, all we're looking for is love from someone else."沈居安哼着歌詞，聽到他這個問句沒有給回答，搖頭笑着說：“我不知道。我沒談過戀愛，給不了什麼情感建議。”

“如果你談了呢？”謝煜問，“你會愛一個人愛到去死嗎？”

“我？不知道。”

窗外夜幕早已完全落下，夜燈亮如繁星，屋内被昏暗籠罩，連着他們兩個的身影乃至呼吸。沈居安的聲音在這種最接近死亡的時刻裡呈現出一種平靜的溫柔：“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愛他到去死，可能會吧。不過我不希望他愛我愛到去死，生命如此寶貴，因我而死未免過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