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居安站在人群裡打量着正在拍照的其他人，謝煜挂斷電話後喊了他一聲，“我家裡人來燕城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飯？”

“你家裡人？”

“我爸媽，我姐。來這邊參加個慈善拍賣會，順便來看看我畢業。”謝煜低頭回了個消息，“現在在門口。”

“我不去了吧，你們一家人，我還是不打擾你們。”沈居安猶豫片刻還是拒絕。

謝煜又回了幾句消息，“晚咯，我跟我媽說你在我旁邊，她讓我問你方不方便吃飯，方便一起來，她要請你吃飯。”

“你媽媽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小沈，謝煜這兩年可多得謝你的幫助了。”謝若飛坐在椅子上，看向沈居安揚起笑容，“他不說我都知道，他這種人沒什麼生活能力，肯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服務員在一旁倒茶，沈居安食指中指在桌面輕叩，聽到謝若飛這段話立刻回了一段沒有沒有謝煜也幫助了我很多的謙辭。謝邦媛聽見他這一段話在旁邊也開口道：“不用給他找面子，他那種人我們都知道。”

謝煜沒說話，轉頭看向他嘴唇微動，是“别信她”三個字。

沈居安笑，“沒有，我才要謝謝他。”

火腿卷蝦生、陳皮佛跳牆、蜜汁脆皮叉燒、香茅烤乳鴿、沙茶焖鮑魚、雪花豬肉清炖白蘿蔔、雞汁炒芥蘭苗……菜式一道道上來，旁邊的服務員依次介紹菜品，玲琅滿目得讓沈居安目瞪口呆。

吃飯無非就是拉家常，謝若飛徐康樂謝邦媛三個人跟沈居安聊得有來有往，從老家吳洲的景色到越州的小吃再到燕城的氣候，總之是無所不談。謝煜在一旁專注吃飯，隻不過吃了兩口菜就開始喝碗裡的佛跳牆。徐康樂發揮教師的職業所長，拉着沈居安把家常拉得橫跨南北半球。指着佛跳牆裡的陳皮說越州一地所産陳皮療效極佳，當年謝若飛咳嗽，他去越州出差中途抽空專門折了個彎去采購回來煮陳皮茯苓粥，吃完果然舒緩許多。沈居安還沒回答，謝煜就轉頭就對沈居安說：“這個好喝，你快試試。

一頓飯吃得平淡，離開時侍者送出大門，謝若飛又拉着沈居安寒暄了好一頓，話裡話外不過是有空常來家裡玩。沈居安應着好好好。徐康樂開着車來到前方。

謝邦媛趕着出差先行離去，沈居安目送着謝煜送母親上車，二人在車前又聊了一番，謝煜幫謝母打開門後揮手再見。車輛離開，沈居安跑過去，謝煜轉頭看他，“走吧。回去了。”

“你的爸爸媽媽感情真好。”這是沈居安上車後的第一句話。

“他們感情的确很好。你是通過什麼蛛絲馬迹推斷的？”謝煜看着前方的車流。

“嗯……沒有。”沈居安仔細回想，搖了搖頭，“但是可以感受得出來，跟對方生活久了，真正的熟稔不是可以假裝出來的。”

謝煜笑笑，說：“他們是我身邊難得感情好的夫妻了，可能因為他們是自由戀愛吧。”

“現在還有包辦婚姻？”沈居安驚訝問出口，又說：“啊，對，我忘了，你們應該是豪門聯姻。”

“沒有那麼誇張。”謝煜轉着方向盤駛上立交橋，“那種結了婚就集團聯手富可敵國的倒是沒有，公司又不是珠寶，說并就并說送就送。隻不過是愛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愛，或者是把結婚當作某種手段去買一個稱心如意的玩物，好一點的就是找一個看着不厭煩的人搭夥過日子罷了，但全世界的夫妻裡可能百分之九十都這樣，也沒什麼出奇的。

“不過我爸媽不一樣。”謝煜這一句接得很快。

“他們怎麼樣？”

“就像我說的，自由戀愛咯。”謝煜笑了笑，“我好像沒跟你提過我家裡。”

“沒有。”

“其實也沒什麼好提的。”

的确沒什麼好提的，因為八點檔電視劇裡的豪門恩怨情仇一點沒出現，隻是一個極其正常的故事内容。

謝煜的祖輩膝下二女，大女謝振鹭小女謝若飛。謝振鹭聰明能幹，一畢業便回家中公司工作并與相戀四年的大學男友結婚，婚後不久育有一女，工作家庭蒸蒸日上雙豐收。可惜命運無常，二人在結婚紀念日度假返程途中飛機出事雙雙遇難，隻留下謝邦媛一個三歲幼女。父母妹妹悲痛欲絕，接過謝邦媛在身邊親自照顧。

“我姐姐那之後開始跟我媽一起生活。等到我姐姐上小學嘛，我媽去開她的家長會，然後就遇見了當時正在給我姐當班主任的我爸。”下了立交橋遇上前方堵車，謝煜開得慢慢悠悠，随手就開了車内音響，“可能我爸年輕時還挺好看吧，也可能我媽覺得他脾氣好，他們沒細說過，隻說那次家長會之後我媽就看上了我爸，然後就追他。我爸，我爸也沒說過他喜歡我媽什麼，反正我媽追到了，他倆就開始談戀愛了。”

“老師和家長……身份不會有影響嗎？”

“有啊，我姐姐說我媽開始追我爸之後不久我爸就換了一個學校，讓我媽好找。”綠燈亮起，車輛緩步前行，“但肯定還是找到了嘛。我媽這種人不可能随便放手的。後面談戀愛之後就說要結婚，我爸因為家庭條件有點猶豫，而且我公公也不太願意。他舍不得我媽，要我爸入贅。”謝煜說完停了停，“後面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爸肯定是答應了。”

沈居安沉默了一會，說：“真好。你是個幸福的小孩。”又問，“所以這就是你小時候想要當新郎的原因嗎？”

“當然不是。”謝煜回答得很快，“我從不覺得幸福可以通過基因傳遞。”堵車路段過去，謝煜開始加速，商鋪人群在車窗兩旁飛馳，在相對靜止的二人空間裡，沈居安此刻才意外聽見方才無意識忽視的車内音樂。女聲悠然回蕩在整個空間裡，沈居安分了心思去分辨歌詞，剛分辨出來，就聽到謝煜的聲音緊接着最後一個字，“我隻是覺得，獨享生命未免太過寂寞。”

英文歌詞很簡單，不過是一句“Baby，I just wanna dance…… with you……”，二次重複響起，沈居安說，“是啊，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