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十指交叉在前，微笑道：“你也别露出這種表情，搞得我們之間劍拔弩張的，不好、不好。幹脆我們換個話題，聊點開心的事情吧？”

來了，正題來了。

所謂開心的事，才是鬼帝這次的目的。

虞熙抿唇，不語。

“一座城，和一個人，你選誰？”

鬼帝傾身向前，雙肘撐着膝蓋，上半張臉龐籠罩在陰影之下，而露出的下半部分，恰好又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略微扭曲的笑容，顯得尤為陰森恐怖。

他看上去莫名的興奮。

他的問題也很莫名其妙。

讓人不适。

虞熙按下心中的不安，警惕地道：“你說什麼？”

鬼帝右掌一翻，一部嶄新的通訊器躺在掌心裡，金屬外殼在燈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

“你不是喜歡通風報信麼？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惜了，聯邦沒你想得那麼幹淨，天鬥城也有我的人在，有心調查的話，還是可以找到蛛絲馬迹的。你那次聯系的人，就是那個叫墨藍的丫頭吧？雖然她似乎還沒猜出洩密者是你，但我知道，就是你，毀了我們血祭天鬥城的計劃！”

先前的猜想成真，虞熙反倒沒有生出特别詫異或緊張的情緒來，她隻是扯了扯唇角，冷冷的說了四個字。

“與我無關。”

答案不變。

鬼帝緩緩搖頭，坐直了身體，他可是半點都不會相信這個鬼話連篇的少女。

“你毀我教大計，是不是該賠我些什麼呢？”

他陰恻恻地道。

這下子，虞熙算是猜出鬼帝的來意了。

一座城的人命，和一個人的性命，選哪個？

城，是哪座城？鬼帝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時間、地點、具體計劃，一概不知。

至于後者......不必說明，虞熙也知道鬼帝說的是誰。

——虞錦顔。

見到虞熙的臉色越發陰沉，鬼帝的笑容加深幾分。

“如果你選城，我就把下一個屠城計劃告訴你——雖然已經準備開始了，就在今晚，但你動作快些，或許還能趕得上？我甚至可以大發慈悲，給你這部通訊器去聯系任何人，我絕不阻撓。”

墨綠眸子凝視着那部通訊器，心裡幾分動搖。

一座城，即便是三線城鎮，少說也有萬字起步的人口，更何況聖靈教恐怕還看不上那丁點兒規模，要挑也是挑類似天鬥城那種級别的，才有價值意義。

以前的任務，都是幾個人、十幾個人、甚至于幾十個人的性命去跟虞錦顔作比較，虞熙把他們全部放棄了，無一例外，她的狠也是那麼一步步逼出來了。

如今要她在數百個人和虞錦顔之間去選擇，她可以極其冷酷地對前者痛下殺手。

可，這一次，她真的沒辦法毫不猶豫、堅定地選擇虞錦顔。

千萬條人命......太多了，實在是太多了。

她背負不起來。

就在虞熙内心處于天人交戰的時候，鬼帝‘體貼’地給她分析其中的利與弊。

“如果你選擇了前者，全城的人都會感激你，聯邦也會嘉獎你，你會成為千萬人的英雄，說不定還能借此擺脫邪魂師的身份。當然，選擇前者，就代表放棄後者，之後虞錦顔這個人，就徹底歸我了，至于我是用來當作特殊的獎賞犒勞給下屬，還是拿她煉魂取血、做實驗品等，就與你無關了。反之，你将會成為跟我們沒兩樣的屠城者，因為是你主動放棄了那座城的所有人，他們的死亡與你有關，你也是罪人。”

燈光明亮，室溫适宜，虞熙卻隻覺得渾身冰冷。

當親耳聽到虞錦顔可能面臨的下場後，心裡所有的掙紮都全都破碎湮滅。

垂眸看着虞錦顔的睡顔，她睡得好安穩，隻是鬼帝弄暈她的動作太粗魯了，導緻她額頭磕紅了一小片。

......醒來後，她肯定會捂着腦袋，欲哭不哭地跟自己撒嬌，要吹吹，痛痛才會飛走。

自己會心疼嗎？

一定會。

看吧，自己連看到虞錦顔磕到了都會心疼不已，又怎麼可能把她交給鬼帝任意折磨呢？

所以要選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正因如此，虞熙才會感到這麼痛苦。

一步錯，步步錯。

但她隻能繼續錯下去。

鬼帝看到少女眼中的決然時，就知道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會放棄那座城。

得知答案後的鬼帝有些意猶未盡，甚至在想是不是把她訓練的太好，以至于她現在已經可以那麼快的作出決策，那麼輕易的為了‘一己私欲’而看着一座城走向湮滅。

無聊啊無聊，還以為會更精彩一點呢。

對于沒能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畫面，鬼帝覺得倍感掃興。

就好像一出期待已久的大戲，因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而匆匆罷演一樣。

但不同的是，現在的他，不僅僅是觀衆而已。

他還是這出劇的導演。

他有權力掌控劇情的發展走向。

于是，鬼帝決定再添一把火，讓故事變得更加跌宕起伏，也讓身為他内定女主角的虞熙，爆發出更為煎熬、痛苦，以至于痛不欲生的真情實感。

“我......”

鬼帝忽然擡手打斷虞熙正欲出口的話。

他站起來，同時撿起地上的萊萊——一個有着史萊克學院獨特代表性的玩偶，枯骨般的手指撚起玩偶脖子處飛起的線頭，隻要他輕輕一扯，縫的并不結實的線就會松開，那顆玩偶腦袋也會随之掉落。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念在你這些時日為我教付出的貢獻上，我可以慷慨地贈你一個額外提示，是關于那座即将被你抛棄的城的提示。”

虞熙一愣，看着鬼帝故作高深的姿态，電光火石間，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四個字。

史萊克城。

下一秒，渾身如置冰窟。

仿佛驗證她的猜想般，鬼帝一點點扯掉那根縫線，伴随着玩偶腦袋的落地，充滿惡意的話語也一并道出。

“不錯，正是史萊克城，那座你一直念念不忘又無法割舍的城市。”

鬼帝随手抛開殘破的玩偶，把視線重新放回少女身上，眼神陰毒而玩味。

“說罷，史萊克學院，還是虞錦顔，你選哪一個？時間不等人，你可要快點作出決定。”

惡魔微笑着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