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地上的影子,程璟眼疾手快的轉身,堪堪躲過那緻命一擊,不過臉卻被劃了一道血痕。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了力,簪子掉落在地。
甯長月突然就笑了,笑聲凄涼無比。
小太監震悚,謀刺皇上可是大罪啊,他低着頭,生怕遷怒于他。
程璟沉默的看着甯長月,然後低頭溫柔的幫她揉着手腕:“昭昭對不起,剛剛握疼你了。”
小太監再次震驚,他知道聖上對禧月宮這位特别,但沒有想到連殺君之罪都可以赦免。
程璟一邊幫甯長月揉着手腕,一邊對小太監說:“讓他去勤政殿,朕等一下再過去。”
小太監領命出去。
程璟最後吻了吻她的手腕,對外面喊道:“來人。”
宮女們魚貫而入。
他吩咐道:“照顧好娘娘,不可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說罷撿起落在地上的簪子,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望了一眼,愛意和擔心交織在一起,躊躇片刻,他還是擡腳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後,甯長月面無表情的吩咐宮女:“備水,我要沐浴。”
宮女們開始忙活起來,她們打開甯長月身上的鎖鍊,給她披了一層薄被,扶着她去了裡面的浴房。
甯長月身子沒入熱水裡,可是心裡的寒冷卻越來越盛。
“給我找一件紅色宮裝來。”
宮女們面面相觑,禧月宮沒有紅色的衣裳,一個年紀比較小的宮女說:“最近尚衣司新裁制了一批衣裳,奴婢去幫娘娘看看。”
甯長月點點頭,又對其他幾個宮女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觑,腳步都沒有移動半分。
甯長月咳嗽兩聲,聲音加重:“都出去。”
立刻有人上來給她順背:“娘娘……”
“出去。”
大宮女給大家使了個眼色,宮女們輕輕退了出去,大宮女低着頭說:“娘娘,奴婢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您盡管吩咐。”
甯長月淡淡的“嗯”了聲。
等人都退出去了後,她看着身上暧昧的痕迹,眼神漸漸冷冽起來,髒,實在是太髒了。
她拼命搓洗,直到把皮膚搓破。
她将整個身子都沉入水裡,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瀕死邊際,她探出頭,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費力的從屏風上面拿下來一件純白色的紗裙,用力撕了一小塊下來。
她咬破指尖,為禧月宮的宮人們寫了一封無罪書,隻希望到時候程璟能放過無辜的人。
拿衣服的小宮女回來了:“娘娘,尚衣司這兩天剛好新裁制了幾件紅色宮裝,奴婢瞧着很是好看,所以給您拿來了最好的一件。”
甯長月招招手讓她過來,把疊好的看不出血迹的無罪書遞給她:“明天天明的時候,你幫我把這個交給程璟。”
小宮女年紀小,聽不出這話裡面有什麼不對,她把東西塞到最裡面的衣服夾層裡。
甯長月笑了笑:“更衣吧。”
她本就生的極美,紅色的衣裙更襯得她美豔清絕,即使不施粉黛,頂着一張病容也能讓人挪不開眼。
坐到梳妝台前,她問後面的一群宮女:“你們誰會梳妝?”
大宮女往前一步:“回娘娘,奴婢會。”
甯長月坐直身子,大宮女小心翼翼的幫她化妝挽發。
妝面畫的是桃花妝,桃花形狀的花钿貼在額頭中央,妝容豔麗精緻,最後再把口脂抹上,蒼白的唇瞬間宛若滴血。
把發髻挽好後,宮女看着鏡子裡的美人,心裡狠狠一顫,娘娘真是好看,不過瞧着沒有任何裝飾的發髻,她小心斟酌着開口:“娘娘,陛下不讓您用那些個簪子。”
甯長月點點頭,她知道。
程璟不讓她接觸任何尖銳的東西,就連床腳桌子都被磨得圓潤光滑,他怕她尋短見。
甯長月站起來往床邊走去,沒有看鏡子裡面的自己一眼,她身上的紅衣像泣血的彼岸花,張揚又悲哀。
宮女們重新把鎖鍊鎖上。
就在她們要退出去的時候,甯長月叫住她們:“把火爐搬這邊來一點,再往裡面加點炭。”
宮女們照做,但還是把火爐放在她夠不到的位置。
孤寂的大殿裡,隻有一盆炭火燒得旺盛,甯長月坐起來,用腳去夠火爐,可還是差一點,她整個身子都探出去,鍊條扯的她四肢生疼,終于是一點一點的将火爐移到了跟前。
灼熱的炭火照在她臉上,她神情堅定,把垂下來的紗幔放到炭火裡,紗幔瞬間就被點着了,明亮的火星快速蔓延。
她端正的坐在床上,火紅色的身影美得耀目。
堂堂一國公主,又豈能在他人身下苟且偷生。
……
“走水了。”
“禧月宮走水了。”
“……”
宮人們提着水桶來來回回不停穿梭。
禧月宮火光沖天,成了整座皇宮最亮的地方。
火焰吞噬着甯長月的身體,被灼燒的痛意傳遍四肢百骸。
在意識存留的最後時刻,她看到了一抹陌生的黑色的身影逆着火光如神祗一樣向她奔來,看不清他的樣子,隻瞧見他紅色的發帶飛揚在火場,與大火融為一體。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