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将軍,是白芍。”小吉道:“原來的土太瘦,郁郎中混了湖泥。
“這還養起花來了。”南燕雪轉身要走。
“郁郎中說養足三年,根塊可以入藥。”小吉道。
南燕雪腳步一頓,疑道:“三年?”
這人怎麼就覺得自己能在将軍府待這麼久?南燕雪自己都沒去想三年後會如何。
郁青臨其實也沒想那麼多,隻是白芍花美,根部養血斂陰,很對一些婦人病症,府裡嬸子們也要養身子,所以他就種了。
南燕雪回了院裡,撩開小蘆備下的茶,道:“今日這茶怎麼不熬改沏了?茉莉花茶?府裡什麼時候進的?”
燕北人吃茶喜歡用黑陶小罐熬煮,大廚房專門有一個煮茶的竈,留着小火慢煎。
外院的值房裡的小火盆上也時常暖着茶,還烘着各種馍片、油酥,長夜漫漫隻熬茶不熬人。
這樣熬出來的茶湯又酽又香,甚至能叫人發醉,而眼前這盞茶卻是見清透見底,芳香開竅。
小蘆道:“這茉莉花茶是郁郎中喝的,我端來給将軍換換口味。”
南燕雪呷了一口,覺得不錯,就見小蘆又遞上一張帖子,道:“蔣盈海又遞帖子來了,說是攜妻女來拜見。”
南燕雪上一次就沒見他,頓了頓,道:“不見。”
小蘆把那張不讨喜的帖子收回去,道:“蔣盈海這樣殷切,隻怕将軍翻他家舊賬呢。”
南燕雪道:“南榕山這老東西替兒子鋪前程那樣賣力,嫁女兒居然挑了這樣的郎婿,我這大姐姐的婚事,九成九也是樁買賣。”
南燕雪忽然憶起南靜恬成婚時的模樣,一身紅衣如霞光,清雅的樣貌也被層層胭脂暈滿了嬌媚之色。
南榕山那時候剛升官,如果蔣家沒了蔣伯誼,光是蔣盈海這一房人,南靜恬算得上是低嫁,所以蔣家登門迎娶時還算周到,也算得上風光無限。
林娴感慨,說若是能在郡主府出嫁,就更體面了。
而劉阿桂在旁讨林娴的好,說什麼等大哥坐上左相的位置,說不定朝廷會允許他們搬回郡主府。
南燕雪那年十三歲,自然記事了,沒想到居然能把林娴那時候的樣子記得那樣清楚,她裝扮得很喜慶,堆起的腮肉同胭脂不在一塊皮上,格外有一種皮肉與骨分離的感覺,看起來假惺惺的。
‘我是為什麼去吳卿華房裡的?’
南燕雪腦海浮現出吳卿華拉着臉的樣子,她說:“真晦氣!藥不是一直都在吃嗎?這麼些年來都費了多少銀子?”
林娴一貫假惺惺的,隻是南靜恬将要出嫁,讨個吉利最是要緊,但又看在柳氏出手大方,待南靜恬有些真心的份上,她用帕子捂了捂鼻子,道:“你大哥哥在宣州任上有些不好,鄭郎中看他去了,你娘也是老毛病了,平素就吃那些藥,也沒短了她的。這樣吧,等你大姐姐的婚事過了,上外頭給她請個郎中瞧瞧。”
“外頭的郎中母親是不肯叫他們瞧的。”南燕雪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
林娴的好臉色到此為止,不欲與南燕雪再說什麼了,劉阿桂左看右看,見她太招人煩,就道:“我叫你二伯伯去藥局拿幾劑好方子來。”
南燕雪要走時吳卿華又不依不饒道:“說起來都是你這個災星造的孽!這麼些年了,她再沒生養過了!明兒你大姐姐出嫁,你可别送了!”
南燕雪還是偷偷送了一送,但隻是她趴在牆頭看着花轎遠去,這也叫算送嫁了嗎?
所以吳卿華那字字句句,才會合了南靜恬如今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