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歇,月光溜進屋,窩于一隅入眠。
郁遠背對陸池,被子下的身軀緊繃。他敢斷言陸池肯定也沒睡,他倆不用睡覺的演員維持着滑稽的啞劇。
郁遠偷偷睨了眼被窩裡的手機,時間才過去五分鐘。
……難熬。
難熬的不隻是他。
陸池望眼欲穿着郁遠的後背,隻是想到明天睜眼能看見心上人,就興奮得睡不着。雙眼在黑暗中如兩顆發光的明珠,其内的執着一覽無餘。
在感情上,陸池向來不是犧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好人。
放棄喜歡?怎麼可能……他幽幽一笑。他的哥哥啊,總讓他多思考自己的感情。
可每次思考完,他隻會再次确認愛意。
他爸曾經勸他不要喜歡郁遠了,無關兄弟關系,而是另有原因。但他追問起來,他爸又吞吞吐吐說不出名堂,他隻得自己腦補。
他哥小時候連繪本都沒看過,還總吃甜的緩解心底的難過事,是家裡很嚴很古闆嗎?所以他沾了個遠房弟弟的身份,可能不太被待見?
他甚至連他哥跟人有婚約的狗血情節都琢磨出來了,還因此做了好幾回噩夢。眼睜睜地看郁遠跟一個模糊的人影離開,他在後面追啊追,怎麼也追不上,最後痛徹心扉地醒來。
慶幸的是,他哥沒有什麼狗屁婚約,卻有着他意想不到的對象。
看起來跟他哥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鬼鸮。
那又怎樣?縱然鬼鸮神通廣大,感情前也是凡人。在鬼鸮和他哥的關系徹底落定前,他會一直等待時機。
陸池在黑暗中抽絲剝繭着自己的感情,剝完了,又開始胡思亂想。他哥和鬼鸮是怎麼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他們做了多少戀人間才能做的事?他哥會跟鬼鸮牽手嗎?擁抱嗎?接吻嗎?他們……做了嗎?
郁遠覺得身後的視線愈發灼熱,像要燙穿被子,再在他背上烙出個洞來,忍不住道:“喂,我知道你沒睡。”
“……”
“你要麼轉過去,要麼就老實睡覺,把眼睛閉上,盯着我看我也是有對象的人了。”
陸池乖乖轉身,委屈的情緒湧到了嗓子眼。
“哥,你們接吻了嗎?”
郁遠:“……”
“你想出去跟蟑螂崽子接吻嗎?”
陸池閉嘴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重了幾分,像被主人踢了一腳後不知哪裡做錯了的小狗,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郁遠不用轉身都能猜到小鬼現在定是一副灰溜溜的失落表情。
他歎了口氣:“我沒跟他接過吻。”
“噢……!”
小狗的尾巴雀躍地翹了下,可要徹底哄好,仍有段距離。陸池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内翻來覆去的動作驟然變多,動靜窸窸窣窣,好似因郁悶而輾轉反側,讓人實在無法忽視。
郁遠額頭爆筋:“你是還有什麼問題?”
“你們會牽手嗎?”
“不會!沒有!我隻和你牽過好多次,懂了嗎?!”
陸池喜滋滋:“嗯!晚安哥!”
窗簾輕揚,微塵浮懸,倒入室内的陽光安逸地卧在郁遠臉上。
郁遠眼簾微動,皺着眉睜開了眼,似乎怪異于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早上。他伸了個腰,發現陸池不在房間,地上放着整齊疊好的床墊和被子。
他也睡太死了吧……連小鬼出去的動靜都沒感知。
他鎮壓着亂翹的頭發走出卧室,看見餐桌旁的陸池正從塑料袋往外掏早餐,聽到他出來的動靜,蓦地擡起了頭,眼睛亮亮的,笑容也亮亮的,像一朵盛放的金燦向日葵,令人瞧得心情愉悅。
向日葵的視線追着他跑:“早啊哥!我買了早餐,洗漱完來吃吧!”
“哦……謝謝。”
郁遠坐下還沒吃幾口,就聽陸池小心翼翼說:“哥,那我先走了?”
不一起嗎?郁遠一頓:“你早上有事?”
陸池摳摳臉,人見猶憐地垂下頭:“我怕你和我一起不自在,而且我們一起可能引人注意,哥你不是不喜歡被關注嗎。”
郁遠噎了下,見向日葵蔫頭巴腦:“沒事,一起走吧。”
“真的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别廢話,再坐下吃點。”
“好~”
趁郁遠低頭那刻,陸池臉上閃過得逞的笑。
吃完早餐,兩人前往公司,距離保持得恰到好處。剛到園區,郁遠就聽一道熟悉的聲音招呼着陸池。
“小陸這麼早啊今天?平常不都踩點來的嘛。”錢飛的大嗓門由遠及近,手裡拿着一包小零食,邊走邊往嘴裡抛。
他走近後,才察覺陸池身邊的人原來不是路人,開朗地跟郁遠說:“你好!”
“你好。”郁遠點了下頭,将聊天的位置讓給陸池。錢飛是他的對接人,卻并不知道他的真實樣貌。他有時上班會碰到錢飛,但從來沒打過招呼。
二人行變成了三人行,陸池的表情略微不爽。跟他搭話的錢飛隻覺得他沒睡好,仍樂颠颠地滔滔不絕。而郁遠第一次在白天跟錢飛正面對上,怕被發現端倪,分外沉默地刷着手機。
錢飛很快感到氣氛詭異,仔細看了看郁遠,又看了看走在他和對方中間,像一堵移動的牆一樣的陸池,無端覺得陸池若有四個,肯定會前後左右地将郁遠包圍得嚴嚴實實。
他不禁開口詢問:“小陸,這位是?”
“我哥。”
“啊。”錢飛眨眨眼,然後呢?